初来勋城的这三天,风轻尘一如身在门派,除了跟张良品说过几句话,便一直呆在房中修习术式。尚迟迟却是疯的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一大清早便拉着云茜顶了细细雨丝出门,直到天色大黑两人才湿答答的回来,换过衣裳便又腻在小姑娘房中直至深夜,浑然一个图谋不轨的色胚子作派。
流年一瞬,何况短短三日。
这一日,濛濛雨雾中,张良品府前聚集了三十来人,除却府邸住着的,张良品又寻了好些个搭伙作伴的,一同进入龙荒山原,各取所需。
风轻尘表兄弟俩也在其中,而且有种特立独行的味道。三十几人或空手,或背持刀剑棍棒,但无一例外的,皆裹着厚厚棉袍。他两个,还是那一身单薄麻衣。
云茜陪尚迟迟来到府外,一转身又进了府邸,不多时再出来手中已捧了两件崭新棉袍。两人谢过穿上。
张良品歉疚笑道:“是张某疏忽了,两位莫怪哈。”
尚迟迟唉声叹气道:“亏得有我家茜茜,不然冷死了也没人理会的。”
风轻尘却满心疑惑,张良品寻来的这些人,均是修士中的好手,既是修士,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反复无常,均能以灵力抵御,是以问道:“张大哥,咱们穿棉袍作甚,龙荒山原深处奇冷无比么?”
集结完毕,一行人便向城门出发。因此时正值梅雨时节,城中修士大多修习休养,少有出城猎杀蛮兽的,因此召来许多注目。
张良品说道:“兄弟别看咱们这里小雨哗啦啦的,等进了龙荒山原五百里,那可是大雪纷纷,漫天的鹅毛大雪,终年不停。咱们进入山原,随时便会遇上蛮兽,灵力便是咱们性命保证,当年不能用在抵御风寒上面。”
到了勋城城门处,尚迟迟拉着云茜小手好一阵依依惜别,担忧的叮嘱道:“茜茜,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城中大小流氓遍地都是,可千万别跑出来玩啊。”
小姑娘抽出手,笑骂道:“去死啊,勋城最大的流氓就是你啦。”
尚迟迟又恬不知耻的抓住她手,委屈的道:“人家哪里流氓了。”
一众修士不怀好意的起了一阵哄,见尚迟迟拉着姑娘的手还没完没了了,便不再等待,动身向西,朝龙荒山原进发。
待众人走到了山原上的那七座雕像处,尚迟迟实在没办法赖着不走,恋恋不舍的道:“茜茜,我走啦。”
云茜装出不耐烦的推他一把,道:“快走啦。”
尚迟迟痛心道:“你竟然舍得我!”
“快走快走,我舍不得谁也舍得你。”
尚迟迟一步三回头,蛾眉紧蹙呼唤道:“茜茜。”
云茜被他唤的胃里一阵恶心,一瞪眼,喝道:“给老娘滚!”
尚迟迟拿手蒙住脸,作被相公抛弃小娘子状,无耻的飞速滚了回来,趁着云茜错愕不备,在她滑嫩的脸颊上一亲,然后掉头就跑,眨眼便赶上了渐行渐远的队伍。
云茜呆呆的摸了摸脸,望着雨雾里模糊的人群,轻声道:“这个王八蛋。”
赶到队尾时,有人高声揶揄道:“吆喝,我们的大情种回来啦。”三十几人登时一阵大笑。
尚迟迟腆着脸道:“哎呀,别闹。”一溜烟的往前跑,待走到队伍前列的表哥身边时,正听见张良品感慨道:“如今呐,像‘勋城七杰’真心为了人族杀蛮兽的修士几乎是没有的。”于是一拍胸膛道:“怎么没有,我跟表哥就是。”
张良品摇头道:“我虽没问起你们来此的意图,却不相信是为了猎杀蛮兽来的。”他这话说是没有问的心思,偏偏有问的意思。
风轻尘觉得自己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便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赚些名声,然后回山迎娶表妹。”
张良品一咧嘴,道:“却是挺稀奇的。”
尚迟迟两手抹了一把脸,算是用水珠洗了洗脸,问道:“张大哥,咱们就这么走着进龙荒山原嘛,我看还是御空飞行好啦。”
张良品直截了当的拒绝道:“第一,御空飞行目标太大,容易引来大批蛮兽甚至是兽王;第二,我还是那句话,无谓虚耗灵力,是最愚不可及的。你要是不想活着回来,我倒是不介意你御空飞行。”
尚迟迟打个哈哈道:“那还是算了。不过兽王什么的,还真是期待啊。张大哥,如果杀掉一头兽王,是不是会名动整个边城啊?”
“何止是名动整个边城!如果你当真取得了一头兽王的兽丹,不但名扬诸多边城,各位城主还会设宴款待呢。”
说到这里重重叹一口气道:“可现今人族蛮兽正处于僵持局面,别说猎杀兽王,就是遇见又谈何容易呢。”
身边一个竹笠汉子道:“如果兽王是想碰着就能碰着想杀就能杀的,张大哥何用耗在勋城十多年。”
风轻尘问道:“怎么,张大哥也想杀兽王?”
张良品一振衣袖道:“试问边城修士,又有谁是不想杀兽王的!兽王之兽丹,那可是修道奇珍,小则延年益寿,大则提升修为进境。千余年来,死在兽丹上的修士,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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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中,众人除了歇息外,脚下不停,行进约莫六百余里。众人早已走出了梅雨范围,潮湿连绵的雨虽停了,但天空还是那般阴沉沉的,七日中没有换过模样。龙荒山原,竟然没有昼夜之分。
依着时间计算,该是到了第八日。这一日休整时候,尚迟迟跳上一方巨石,眺望起伏不平的山原最远处。
风轻尘道:“表弟,你也歇一歇,都不累的嘛。”
尚迟迟睁大眼睛,惊奇的道:“表哥,你一路上不会真的没有动用灵力护身吧?”
风轻尘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奇的,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没有了。”
“你还真是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尚迟迟是彻底拿他没法子,重新踮脚远望,口中自顾说道:“我才没那么傻呢,累的跟条狗一样有什么好。咦,前面好似有一堵不怎么平整的矮墙。”
张良品出发前带了一袋勋城最烈的酒,这几日一滴未动,此时他倚在岩石上,拔开塞子很是珍惜的沾了一小口,便又放回腰间,极其平淡的说道:“那可不是什么矮墙,那是生与死的分水岭。”
这八日六百余里路程,众人只是沉默的一味赶路,除了阴沉天气、巨岩石块、荒草山原,别说蛮兽了,就是一根骨头都没瞧见。此时张良品一句平淡却不无奇的话教风轻尘精神一振,说道:“那是什么?”
那,指的是尚迟迟口中的矮墙,张良品嘴里的生死分水岭。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粗糙的手掌撑着地面起身,张良品道:“兄弟们,再往前,才算是真正到了龙荒山原,那是真正的险地,随时随地都可能有蛮兽扑过来咬断你的脖子,多的我不说,大家一切小心。出发!”
一想到终于会对上传闻中凶残嗜血的蛮兽,风轻尘心里紧了紧,不自觉的握上腰间长剑,紧了紧手,紧了紧手中长剑。
看着前面引路的张良品,脚步虚浮,走路时身体微微摇晃,但风轻尘心里清楚的很,此人,修为虽不如何拔尖,但心性,颇不寻常。
自打踏出府邸的第一步开始,张良品便将一身灵力休眠,换句话说,他是用一介凡人之躯,走到了此时此地。而且在这漫长煎熬的八日里,张良品任何一个动作,抬脚落地、呼吸喘息,便是歇息后从地上起身,都没有动用一丝的灵力。
风轻尘虽然按照张良品的话去做,但一路艰辛跋涉,加上凄寒天气,总会有难以忍耐的时刻,难免就去动用一些灵力调试。不单是他,余下的人也是如此。
张良品,是三十几人的队伍里唯一一个没有动用半分灵力的人。
风轻尘看一眼脚步轻快的尚迟迟,这个家伙,一行一动还跟在乌鹊谷没两样。他,是三十几人的队伍里唯一一个没有休眠灵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