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珍将大嫂安排在欧美圣公司做财产管理员,同样给她送来了一万元生活补贴款,大嫂无论如何不肯收下。她想自己能到这里混口饭就不错,更何况在二弟和美珍的帮助下,自己的生活被安排得如此宽敞如此舒适。目前,公司遇到困难自己怎么好意思向二弟伸手?只要能帮到的,一家人何必见外呢?二鬼决定将钱寄往老家,毕竟大哥一家老小也不容易,美珍坚决反对,二人闹得不可开交。
魏明伦入股创办庄园一事,不久传到县教委,教委领导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三令五申强调过领导不能参与经商。怎么偏偏有人就使得自己的政令不能畅通,岂不是故意给全县教育抹黑?影响极坏。有人立即提出换人,有人建议还是调查一下谨慎些好,毕竟魏明伦是位在教育战线工作多年的老同志。据说在本地威信很高,群众口碑不错。前几年还是全市道德模范,全国劳模。偏偏现在有人举报了他,是不是遭到有人嫉妒?一连串的思考,让领导们也不好一时乱下定论。
魏明伦带领群众创办了全县第一个新型农庄,一时在各个领域成了一段佳话。有人质疑,有人羡慕,更有人不服。
然而,在事实面前,群众对他信任比任何事实却更事实。大家觉得魏明伦是家乡不可多得的好秀才,不仅他富有爱心,而且胸怀博大处处为着老百姓着想,为发展家乡,几乎是鞠躬尽瘁。不光学校治理得井然有序,师生关系处理十分融洽,而且常常为老百姓奔小康寻找着各种致富信息、分析市场行情,帮助他们走出困境,搭建新的平台。
眼下正值立秋季节,魏明伦看到欧美圣公司陷入困境,简直不亚于学校当年发生的地震事件。下班他立刻找到美珍,建议赶快排涝、打沟,趁季节不要让田地荒废,发动农民及时种上一批萝卜、白菜,根据市场调查今冬蔬菜价格行情一定会不错,因为雨水期太长,各地大棚蔬菜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同时,要求部分农民学会做好萝卜深加工技术,见缝插针以逐步挽回公司的损失。
魏明伦怕自己的建议二鬼不再相信,就和美珍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分析了一遍。美珍觉得魏明伦提出的点子很及时,只有这样,比坐着等来年总还合算,于是立即拍板着手准备。
经过调查核实,魏明伦确实入股参与了当地农民创办了庄园,并得到县委领导一直好评。
然而,教委领导却觉得颜面扫地,三番五次地批评魏明伦把学校工作当做是第二副业。魏明伦始终认为学校是为农村培养后备人才和后备主力军的地方,他经常鼓励教师要把教育与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学校要教会学生学会做人,学会生存,学会强身健体。他重视学生知识的传授,但不强调高分数、高升学率。关心学生,爱护学生,并不是要让学生长期处于一种放任自流状态之中。他强调教师要让学生在一种愉快中学习,在学习中感到愉快。这种教学和管理的理念一旦形成,自然也引起了部分强调高分数和高入学率的领导敌视,因为他的理念与某些领导的观念背道而驰。他们想没有成绩,就意味着没有政绩,作为领导是万万不行的。
魏明伦我行我素,无形之中触怒了天条。果然,一个月不到一纸公文把他合情合理地推到一边。
魏明伦不解其意,自己辛辛苦苦在教育战线奋斗一辈子,怎么说起风就风来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犹如五雷轰顶,之前甚至连个招呼就没和自己暗示过。他感到实在委屈,实在心寒,连续两天没有上班。伤心之后他又觉得学生是无辜的,不能因为自己让学生受到牵连。
第三天,魏明伦很早来到学校。他不声不响地将自己办公室收拾了一番,把有用的东西给新来的校长留着,带着曾经属于自己的一些荣誉证书来到教室。
“同学们今天是魏老师跟你们最后一节课,魏老师也很舍不得你们,三年来你们和老师玩得多开心,学习得多么愉快。可是我也没想到组织需要我到新的学校去了。不过……”魏明伦哽咽了一下又接着说,“听话……好好学习…..掌握本领……将来把家乡建设得更美丽、更漂亮,让咱们父老乡亲不再沉溺于落后的生产方式之中。**************,饮水要思源,大家从小就要学会感恩,学会奉献……”
一堂语文课却被魏明伦当思品课,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地给学生讲了许多。学生听说魏老师要走了,顿时教室里唏嘘不已,有的却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魏明伦自己的眼圈也湿润了。
下课了,学生们紧紧地围绕着魏明伦有的甚至搂着他的大腿,有的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教室半步。魏明伦感动了,他抚摸着一个个小脑袋,干脆坐在教室里等待上课铃响再走。
上课了,旁边的老师和魏明伦简要地进行了一番耳语,魏明伦点了点头,挥起右手便和朝暮相处的学生话别再见了。哪知道还没等自己踏出门口几步,学生们却又蜂拥地围了上来。
“魏老师我们想你——魏老师我们爱你——”
从没有见到过如此的场景,这分别想来比重逢还要难受。魏明伦感觉到自己与这班小精灵的确有了真感情,怪不得电视上常常看到有人为失去一只小宠物都极为失落,自己还评头品足地说是荒诞不羁。现在真正能体会这种心情,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一位位活生生的,感情丰富的学生。
几日几夜魏明伦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还有和自己几十年来共过患难同事,都让他放心不下,曾经的谈笑风生,今天的冷冷清清,让魏明伦感到生活十分寂寞,情绪极为低落。妻子也要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新任领导工作。
魏明伦对妻子说:“还有两年我就退休了,听从组织安排,在别学校去工作两年,也是对自己一个锻炼,自己是个党员应该服从组织调遣。”
“这分明有人捣鬼,你别老把党员挂在嘴上,要是调遣为何事先招呼都不打一声,明摆是欺人太甚,我不服。”莫萍萍仅凭妇道人的眼光就看出问题的症结。
魏明伦说:“想那么多干啥?不就是两年,迟早都要下来,做领导不可能永久一辈子,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早点让贤多一份清闲。”
新上任的校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培养多年的刘主任。
魏明伦此时此刻内心不知是喜还是忧。刘校长跟魏明伦进行了一下简要的交接后,便说:“许多年来,你为家乡教育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是该歇息一下,我看你就别另去他校,干脆我跟上面通通气,让你在家赋闲两年算了。”
魏明伦感到刘校长话中有话,心想刘校长肯定来头不小,否则,组织上安排的人事问题,连他一个小小喽喽就能摆布?怪不得许多年来,在自己手下工作,一直感到压抑,耐不住寂寞?他觉得莫萍萍分析的问题一针见血,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家贼难防呀!
“没有必要吧,我相信组织,既然让我去他校教书也好,或许从他校我还能总结自己的过去得与失,也是人生一大幸事。”魏明伦婉言拒绝了刘校长的好意,卷着自己的盖铺准备要走。这时,刘校长又走了过来,说:“下午,等老师们下了课一起吃顿饭,再走吧。”
魏明伦说:“我再不去报到,学生等不及啊,你知道各校老师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耽误不起。下次,有机会再和大家一起来聚聚也不迟。”
刘校长见老领导既然想到如此周全,也就不再勉强,于是独自一人目送着老领导魏明伦急匆匆地离开了校园。
星期六、星期天双休日,魏明伦照常没有休息,他来到欧美圣庄园高处举目远眺,好一派绿色田园美丽的风光。整齐的方阵犹如整装待发的战士等待领导的检阅,纵横的沟壑仿佛棋盘上清晰可见的图画。阳光下碧绿的菜畦,五颜六色的农家少女显然给了这旖旎的大自然增添了不少生机。要是有部相机他真想也和美珍一样把这秋天里的春天永远定格下来,永远收藏在心底。他想二鬼和美珍一定能走出困境,一定能把欧美圣庄园重新做大做强。
魏明伦初步估算了一下,庄园里仅萝卜一项收入完全抵得上稻谷的一半,如果进行深加工全年收入绝不亚于去年,还有小白菜等粗略不计。他默默地为美珍和二鬼祝福着、期待着。
这时,刘校长特意委派了两位教师前来恭请魏明伦。俗话说,过了重阳酒不香,刘校长觉得内心深处有愧,最后两年还让老领导到他校任教,是自己的错误选择。现在还没有请老领导到学校与老师们叙叙别,实在是过意不去。原来刘校长爱人堂舅正在教委任副职,经过七拐八弯外甥婿最终找到了他,才勉强卖了一个私情。无毒不丈夫,现在一切既然继承了事实,但又不能对外张扬。否则,两年后自己做梦也别想做校长,干脆埋在心里烂了,算了。
魏明伦从没有喝过酒,自从手术之后滴酒不沾,今天回到自己工作近四十年的地方,真是百感交集。他终于为自己斟上了满满的一小杯。
“各位同仁,各位挚友,患难与共几十载,风雨同舟一朝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天借此之际,一来感谢大家过去的支持和帮助;二来,魏某工作不才,还请诸位海涵谅解。”说完,魏明伦一饮而尽。大家顿时面面相觑,一起站立起来为老校长默默地共同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