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到一个月,那人就跑到章观鳌家,告诉他今天周家团的练勇在白荡湖,又抓到了一个带许多银两的外乡人,被周年信带到小王庄后的树林里去了。章观鳌闻言二话不说,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就往小王庄去。到了树林中,章观鳌发现周年信正与那人厮杀,分明是要谋财害命的样子,赶紧大喝一声:“住手!”
周年信与那人听到这声大喝,连忙各自罢手。章观鳌大踏步走近周年信,问道:“年信,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年信回答说:“我在跟他比武呢。”
“比武?”章观鳌转头向那外乡人看过去,发现对方是个中年人,看年纪应该四十几岁。就问那人,“你们两在比武吗?”
那人说:“是啊。早就听说周家团的教师爷个个武艺高强,晚辈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想领教一下。前辈也是周家团的吧?刚刚听这位前辈说,你们周家团武功最高的首席教师爷叫章观鳌。听您刚刚说话的语气,莫非您就是章教师爷?”
章观鳌说:“我就是章观鳌。”
中年人高兴地说:“总算找对地方了。晚辈江中浚,拜见章教师爷。”
章观鳌走近那江中浚,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江中浚说:“是啊。晚辈是特地来拜见周家团的各位英雄的。”
章观鳌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拜见周家团的英雄?”
江中浚说:“晚辈籍籍无名,章教师爷自然没有听说过。不过,家兄生前蒙圣恩,曾经牧守安徽一省,老英雄或许能够知道。”
周年信吃了一惊:“这么说尊兄是前安徽巡抚江忠源?”
江中浚道:“正是。”
周年信吃惊道:“这么说,是朝廷派你来的?”
江中浚道:“这倒不是。家兄仙逝以后,朝廷责怪江某救援不力。不得已江某只好舍去功名,带领部属投奔湘军大帅曾公伯涵。现在任湘军陆师左路第三军统领。江某这一次是奉曾大帅之命,前来拜见各位的。”
章观鳌问道:“你们这曾大帅是什么人,湘军是什么军,有多少人?”
江中浚说:“不敢瞒章教师爷,最开始湘军和你们周家团一样,也就是保境安民的团练武装,跟随家兄离开家乡以后被人称为‘湘军’。道光爷在位的时候,湘军曾大帅曾经是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前些年曾大帅的老高堂大人驾鹤西游,曾大帅回乡守制。家兄殉职,湘军兄弟就请曾大帅出山指挥我们。现在我们有五千多人,正好是你们周家团的十倍。”
章观鳌哈哈一笑:“江统领,你错了。我们周家团现在有七千余人,比你们湘军多。”
江中浚脸上略现惊慌之色,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却对着章观鳌一揖到地说:“晚辈唐突,失礼了。”
章观鳌得意之间,并未觉察他有异样,倒是被周年信看在眼里。周年信说:“江统领,我们不妨上团里一叙。”
不等江中浚答话,章观鳌就说:“江统领远来辛苦,山下有马匹。我们一起走。”江中浚说声好,就跟着章观鳌往山下去。周年信楞了楞,赶紧跟着出了山林,不等他到大路,章观鳌江中浚两人一马已经去得远了。
周年信叹了一口气,没有跟上去,转而朝准提庵方向走去。
“你说什么,江忠源的弟弟?”周炳坤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唉,该来的总是要来。假如真的天要灭我东乡,也是人力不能挽回啊。”
周年信说:“哥,都怪我。听信了他的鬼话。”
周炳坤说:“年信,别自责,你先把经过跟我说说。”
周年信说:“是这么回事。这江中浚今天是坐摆渡船,由白荡湖进入东乡的。因为不是本地口音,一下船,就被我们的巡逻人员拦住了,带到我那里。我就问他是那里的人,要到哪里去,干什么?他就跟我说,他是湖南人,他们那里正在打战。战事一起,首先遭殃的就是老百姓,到处都在抓壮丁。好在他自小练武,逃了出来,逃到江西彭泽,被一个章家武馆的人给救了。后来那章家武馆的人听说他要到桐城县里投亲,就委托他带封信给桐城东乡的王家。我叫他把信拿给我看,他不肯,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记得文甫、小虎他们说过,他们是在彭泽开武馆,而且他们两个跟王家小雀子交情都不错。现在兵荒马乱,或许他们有什么事不放心,要委托王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之前是跟观鳌闹翻了走的,又知道我们周家与观鳌有嫌隙。有什么事情找小雀子,是最合适的了。我听他说的都对的上,就领他去小王庄。刚走到小王庄附近,他突然说要和我比试一下武功。我心里想,练武的人都有这臭毛病,比就比吧。就和他去了路附近那小山上,还没有分胜负呢,不知道怎么的章观鳌也来了。说了两句话,他就猜到了观鳌的身份,就改口说是来拜见周家团的。”周年信将他们三的对话,又对周炳坤复述了一遍。并且说江中浚听到章观鳌说周家团有七千人,眉宇间有慌乱的神色。
周炳坤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周年信说完。周炳坤开口道:“年信,别自责了。这不怪你。这个江中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人心机太深了,我们东乡,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你被他欺骗到,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是我遇到,也一样要上他的当。想来这一切都是天意。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观鳌在防着你呢。你身边有他的耳目。估计不错的话,是你前几次,处理的不干净,引起他的怀疑了。”
周年信说:“嗯。我也在想,怎么这么凑巧呢?哥,你这么一说,肯定是这么回事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周炳坤说:“现在很好办。反正再查朝廷那边来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就算派人盯着你,也不会再抓到什么把柄。抓不到证据,这层窗户纸就不会被捅破,观鳌是不会跟我们摊牌翻脸的,东乡人就还能团结一致。现在我们东乡要做的,是准备跟长毛打战了,别的事,我估计观鳌也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