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请问这附近有武馆吗?”周年芳看看他哥哥,印象中从出门到现在,周年信这还是第一次找人打听。以前他总说跟着太阳走就不会迷失方向,结果不仅迷失了方向,还陷入了绝境。
“前面往左拐,然后一直走,过了拙政园大概再走一百步,就有一家武馆,你们不是来学武的吧,这太极武馆可是苏州最有名的武功,名气大收费也是很贵的,你们带的银子够吗?要是带的不够,就多走几步,过了太极武馆再往前,然后向左拐,差不多一百步再向右拐,那条巷子里也有一家武馆,收费就便宜多了。”那位大爷用手一指,摇摇头笑着说。
周年信、周年芳顺着路人的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那家太极武馆。一座青瓦白墙飞檐翘角的建筑,咋一看与周围民居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大门两边高挂着大红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武”字,门头正上方有一块牌匾,匾上是“太极武馆”四个鎏金大字。这兄弟二人来到大门外,相互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办了。东乡没有正规的武馆,教徒弟只是摆场子,在场外立一杆旗。有人想要破拳的时候,只要拔起那根旗杆,里面的教拳的师傅就明白了,请进场子双方比武,输了的一方接受胜利者的决定,要是胜者想要占场子,原来的拳师会自觉离开,将收徒弟的学费连同所有的徒弟留下。不愿意占场子的,也可以拿部分财物一走了之,原来的拳师会恭送他走,然后继续留下教徒弟。
可这太极武馆门口没有旗,兄弟二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们也不知道这苏州城是个什么规矩。不过这兄弟两已经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只有破拳这一条路走,说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到里面再说。心里毕竟还是没有底,脚下有些踌躇。就在这时候从大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朝他们一拱手说:“二位,请问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周年芳并不答礼,很严肃地说:“我们是来破拳的。”
那人朝他们看了一眼,随口说:“那跟我进来吧。”
进大门有一段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边是桂树为屏,左手边不远处还种有一丛慈竹,右边是一大块太湖石。再往前稍许,又有假山流水。整个院子占地不小,看着像是一座园林。继续往前,又是一道大门,门头挂一块匾额写的是“止戈为武”。周年信看着心中好笑,轻声对弟弟说:“估计这里的拳师,跟四叔差不多,也是迂腐的人。”他口中的四叔,指的就是准提庵教蒙童的那个老者,也就是鹞石周家现任族长。
进了这道门,是一间宽大的演武场,两边兵器架上摆放着刀枪棍棒。约有二三十人正在那里练拳脚功夫。这些人出拳的速度都很慢,也没有带动空气流动的风声。周氏兄弟相互看了看,顿时感觉有了胆气,在他们看来,这些人使的不过是些花拳绣腿。
这些人明知有人进来,却依然按部就班,直到将一组拳打完才慢慢收了手脚,分成两行站好。中间只留下一人,这人与周氏兄弟面对面站着,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穿一件对襟盘扣的丝绸大褂,一双平底布鞋。刚刚给周氏兄弟带路的那个人向他行礼道:“师父,这两个人来学拳。”
被称为“师父”的拳师用眼睛上下打量打量周氏二人,点点头道:“嗯,骨架子不错,是习武的料。只是到我这里来学拳,学费要比其他地方都贵些。每人每年要交二十两银子,你们带了钱么?”
周年信惊讶道:“什么,一人二十两?这么说你是很有钱了。那很好。告诉你,我们不是来学拳的,是来破拳的。”
“破拳?什么叫破拳?”
周年芳大声说:“破拳都不懂,还收什么徒弟啊?我告诉你,破拳就是来找你打架,你要是打输了,那就得听我们的。要么你离开这家武馆,要么你就得给我们银子。”???
被称为“师父”的拳师哈哈大笑,朝周氏兄弟一抱拳道:“哈哈,原来是踢馆的。敢问你们是哪门哪派的,来我这里踢馆?”
他身后那些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哈哈哈,你们打听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没有?”
周年芳诧异道:“踢馆?踢什么馆?门派?哥,我们是什么门派啊?”
太极武馆的拳师一脸黑线,今天怎么了,碰到傻子了么?踢馆不懂,可能是各地叫法不同,刚刚听他们解释说的什么叫“破拳”,不就是要来踢馆么。叫法不同不奇怪,可是哪有人连自己是什么门派都不知道的?
周年信想了想说:“门派,门派?我们是周家门的,不,周家派的,不不,我们是周家拳的门人!”
拳师心里想,两傻子啊?
其实他不知道这东乡武术,历来不分彼此,没有谁藏着掖着。不论是章家的,还是周家的或者王家的,谁想学,只要对脾气都会教。找不到对脾气的人教,也可以偷看,没有什么忌讳,师傅都不用拜。你说这拳算哪门的?
至于说到傻,东乡挑出来出外办事的人,能是傻子么?只是他们真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走过江湖,对武林中那些什么切口禁忌都不了解,所以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傻里傻气的。不过东乡的“破拳”和武林中的“踢馆”还是有区别的。
破拳无论输赢,没有恩怨。踢馆则不同,上门踢馆多多少少都有些积怨,而且输赢还关系到师门的脸面,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主动上门踢馆的,即使有些人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踢馆的时候也会先查清楚馆主的身份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