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护甲狠辣地划过尔冬的脸颊。鲜血顺着一道红红的划痕涌了出来。
尔冬俯身跪倒在地，将一地碎裂的瓷片一一捡拾起来，放在一个竹篓子里。不敢抬手去擦拭脸颊的血迹，甚至不敢长长地喘上一口气。
清晨后的蒙氏犹如一个疯狂的魔鬼发泄着暴虐之火。
自己跟随了蒙氏许多年，还从不曾被训斥过一句，今日却是遭了难了。
蒙氏踉踉跄跄地朝后退去，一屁股跌坐在梨花木椅上。
只有自己明白自己此时的痛。
一觉醒来，自己此生最爱的男人竟然连夜赶往了疫区金中。
尽管在无数人眼里，此时的太子是亲自赶往疫区去救弟弟独孤澈，但只有自己明白这个表面阴寒，实则内心孤独的男人是为了什么而去。
是的，为了一个贱人，一个早该命丧黄泉的贱人。
想到这里，恨到骨髓的蒙氏双手狠狠掐住自己的两只胳膊。长长的护甲深深陷入两只胳膊中。
鲜血流淌出来，将一个个长长的护甲染红了。
一双眼睛阴狠地望着跪倒在地捡拾碎裂瓷片的尔冬的身上。
浅唱，你为什么还没有死去，你为什么要搅扰我的生活？我才是金国未来之后！
呵呵地，凄冷一笑。
蒙氏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门外夏阳正火热。
蒙氏从阴冷的房间内走出来，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此时的她心神俱裂，浑身冰冷刺骨。
独孤邺，我是那么爱你，从四岁见到你那一眼开始，我就一直在谋划着做你的新娘。
为什么你从不打开你的心扉，彻底接受我？
为什么如此愚钝？只有我才能助你登大业，只有我蒙氏一族才是大金的铜墙铁壁，失去了我蒙氏一族，你独孤邺这个赤胆英雄，真的会实现你所谓的大业吗？
蒙氏对着天空似火一样的骄阳，高高地伸展开胳膊，十根尖利的沾满了鲜血的护甲反射着血一样的光芒。
尔冬走了过来，胆怯地跟随在蒙氏身后。
蒙氏缓缓转过身子，伸手轻轻抚摸着尔冬的脸颊上的长长的鲜红的划痕。
“疼吗？”她面无表地问道。
尔冬不敢直视蒙氏的双眸，低声摇头道：“不，不，不疼。”
话音刚落，长长的护甲再次狠狠地掐住尔冬的脸颊。
蒙氏凄厉地阴狠地说道：“永远不要背叛我，永远倾听我的真心，永远拥戴我，我死既是你死之日！”
脸庞几乎被蒙氏捏得变形的尔冬嗓子眼里发出几声咕噜声。
猛一用力，尔冬跌倒在地上。
蒙氏背过身子，犹如一个暮暮垂已的老人走在夏日的阳光中。
尔冬惊惧地望着蒙氏的背影，恍惚中似乎看到一具人的骷髅，一具可以行走的骷髅。
……
篝火的火光中，独孤澈将云千代紧紧地拥抱在怀中。一头墨发的云千代将头倚靠在他的胸口。
云千代双手紧紧地搂抱住独孤澈的腰。两个人皆是胸口和脖子乌黑青紫，眼睑发黑，双唇无血色。
随着不断加剧的气喘，两人明白他们两人即将离去，离开这个令人心生畏又无限留恋的人世。
“能讲讲你吗？”云千代轻声说道，枕在独孤澈一只手臂的头动了动，转而用期盼的目光盯着他的侧脸。
轻轻抚摸着云千代的墨发，独孤澈极为温柔道：“讲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你喜欢什么颜色？最爱喝的茶？喜欢哪首诗……”云千代淡淡开口，她不过时想找尽可能多的话题，好不让这个夜就这么蹉跎。
这是多么珍贵的夜，他们的最后一晚。
独孤澈伸出手来，轻轻刮了一下云千代的鼻子，疼惜地说道：“难道你怕黄泉路上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么？”
“你猜？”云千代抬起头笑道，露出一点小女孩的可爱。
“我知道了，你定是倾慕本殿下的姿色。想做鬼后也来寻我！我们要做一对鬼夫妻吗？”
“死后？”云千代忽然诧异了。
死后的自己的灵魂该归属于景宏，还是该归属与独孤澈？究竟是自己听从了浅唱的身体的指挥，爱上了独孤澈，还是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召唤，真的爱上了独孤澈？
似乎察觉到自己怀中的女子的一瞬间的变化，独孤澈妥协道：“好，咱们就讲讲我的故事，以免你在地下认不出我，走进别的男人的家。到时候我这个鬼夫寻上门大闹可就不好了。”
云千代从飘忽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讲吧，我认真听，一定不会忘记。”
向来桀骜孤冷的自己是从不轻易在人前示弱的，只有在景宏面前，自己才会显露小女子的一面。
而如今在独孤澈面前……
连云千代都不确定，不确定自己的真心还是浅唱的真心。
凝望着附近的碧绿深潭，独孤澈的神情渐渐变得黯淡。
“人人皆知我是金后抚养长大的，人人皆知我们母子关系甚好。曾经我一度把她当作我的亲生母亲。虽然我早在三岁时就已经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珍妃。”
独孤澈的双眸忽然变得飘忽了，像是在怀想一件久远的事般。
“尽管我拼命的去想，都无法在脑海中回忆出我的亲生母亲珍妃的模样。当她离开我时，我还在襁褓中。还没有让我记住她的容颜，她就香消玉殒了。”
听到这，云千代的呼吸一窒，对于独孤澈和她将这段过往有些意外。
世人怕是没有几个知道独孤澈的身世真相吧。
忽然，独孤澈伤感的眼神变作凄厉地恨意，一双大手有力地握成拳头。
“是金后，是金后用计陷害我的母妃是妖孽附体，被她收买的国师将大金连年的征战战败，大金数年的天灾，悉数归罪到她一个柔弱的女人身上。金后收买了几个太监，在一个深夜将我的母亲闷死后，丢进一口枯井。对外宣称母亲是发了癔症摔进枯井。虽然这一切都是宫中传闻，但我已经秘密调查清楚，金后，这个我一直口口声声叫着母后的女人是我的杀母仇人！我一直认贼做母。世人有谁知道我心痛？”
尽管并不太清楚独孤澈的生母珍妃早早亡故，是金后一手将独孤澈抚养长大，但云千代还是没有想到独孤澈会有这样一个隐匿的悲伤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