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似受到了召唤一般,苏可逸不知不觉的走到一处竹林中,竹林边有条蜿蜒流淌的小溪,小溪靠近竹林的地方有间小木屋,屋前有两颗梧桐树,两棵树木之间有张座椅,一名乌黑长发的女子此刻坐在上面慢悠悠的摇摆,背对着他,口中痴痴的轻声低吟。
女子在苏可逸现身的一刻,仿似察觉到了什么,她坐在摇椅上的身子抖的一滞,却没有回过身来,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你……来了。”女子婉转轻吟,似在叹息,又似惊喜。
点了点头,苏可逸并未说话,一步一步的走向女子,直到其中靠近她左手边的一棵梧桐树旁,站定,没有看向女子,反是摩挲着这不知多少年月的梧桐树,若有所思。
“每个人投胎的那一刻,都饮尽了孟婆汤,是没有缘分遇到梦中的那个人,这才一生浑浑噩噩。我倒是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就此带着我也不明白的小小遗憾下得九泉也好,你说是不?”女子依然没有转过头来,带着一丝凄凉的话音轻诉。
“也许……但凡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不要悔恨的好,人生不可能重来。”
“你说,我们母女都嫁给你好不好?”女子突然轻轻一笑,俏皮问道。
这句话,苏可逸只好沉默。
“嫁作他人妇也可以改嫁,为何偏偏我的一双女儿也要和你世代纠缠不休呢,呵呵,还真是孽缘……”
苏可逸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女子,轻声唤道:“阿离……”
被唤作阿离的女子娇躯明显一怔,突然再也压抑不住的哭泣出声,先还死死压抑着,最后终于一决出提,一发不可收拾,痛快淋漓的大声哭泣。
良久,女子才稍歇,情绪趋于稳定,她笑道:“我知道我不该奢望的,当初都不懂得抗争,现在又谈什么追求幸福。错就是错了,人不能一错再错,有时候觉得,这样也不错。”
“都是命。只好多做一点,多多反省,下次不要再莽撞的随便将自己交付出去!人,虽说是为别人而活,但也要嫁个能托付终生的人!”女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决绝道,很像是自言自语,并不是说给他人听。
苏可逸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昆仑究竟发生了何事?”
“早说将昆仑壁交付于你,你又何必再问?”女子叹息一声,回道。
“昆仑壁……真的裂开了?”
“没错!或许借助昆仑壁的余力可以让昆仑逃过此劫,但她也就毁了,从此世间再无昆仑壁,昆仑还有何面目存在于世?也不可能再存在于世!偏偏一群愚昧无知的人们还不明白,还想依赖昆仑壁苟延残喘,我又岂会再如他们意?”女子冷笑道,眼中满是讥讽之色。
“昆仑壁在昆仑就在,这话不错!”苏可逸认可的点点头,肯定道。
“所以……”女子终于回过头来,显露在苏可逸眼前的是一张异常年轻的脸,与瑶池几无差别的脸,一样的美丽不可方物,所不同的是眉眼间的温柔似水,几可将男人的雄心都融化掉。
“所以你这次没有选择了,昆仑壁只有在你手中才能温养如初!”
“需要好多年呢,也许是几辈子,千年或者万年。昆仑,真的就这样放下了,没有转圜余地?”苏可逸叹息一声,执着问道。
“不可抗拒。或许给你三年时间,你可以拦下他。”
“他是谁?”
“你终会知道的。”
苏可逸默然,没有再追问。他知道这世间的一切是讲时机的,时机未到,知道的多了反而不是好事。譬如说果子未熟,人为的去催熟它,会引发灾难的。
两人间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你去吧,昆仑被我关在了屋中,你们也不要再出去了,看一下存在了千百万年的昆仑的一朝覆灭,也是有好处的。切记,万万不可走出这里,答应我好吗?”女子最后恳求道。
见她这般郑重其事,苏可逸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如今自己的实力,便满脸凝重的点头应下。
竹屋是敞开着的,却是感应不到有生人的气息。就在这个时候,思月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她看了女子一眼,很正式的施了一礼,那唤作阿离的女子也没有托大,完全平等的回了一礼,两人皆是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彼此微笑着点了点头。
思月这才走到苏可逸身边,拿出一只棒棒糖,剥开,塞进小嘴中,直让后者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有多爱?放在一起共同经历的那二十来年里,他早就一把抢过,扔掉了,甚至现在都有些跃跃欲试,很快的,就被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敢!”思月像个护犊子的母兽,凶狠道。可惜,小小的她哪有丝毫气势可言,只让人觉得可爱,极其可爱。
“顶多让你吃到十岁大。”苏可逸妥协道。
“哼!”思月撇过头,不置可否,但显然不搭理他了。
毕竟是有过十多年的相依为命,彼此都是熟稔的不能再熟稔了,若非思月这三岁孩子的容貌实在是……苏可逸也没那么容易妥协。
与女子打过招呼,苏可逸与思月两人一前一后向着竹屋走去。走着走着,思月突然不经意的扭回头,随即撇了撇嘴,苏可逸依然一副平常的样子。
“我记得,你不应该这么小的……”
“我乐意!”
“只是习惯了,突然间有些不习惯。”
“才不要给某个不懂欣赏美的家伙看!”
说话间,两个人踏入房间,心头俱是一阵恍惚,仿若隔世,心灵都像是雨后的竹叶被彻底洗刷过了一般,感觉是那般的静谧宁和,一些不经意不被注意的细节都一一呈现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
好半晌,两人才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双漆黑纯净的眸子看着他俩,温淳的笑着。
“是……再世为人?”思月仍然沉浸在恍惚中,这一点,她又与苏可逸不同,她经历的不单是这一世,还有能记忆起来的其它世。
“以后再也不可能经历了。”苏可逸叹息了一声,看着眼前宁和的昆仑,不知为何,他的记忆似乎就定格在了鬼族,总容易将她当做是那时候单纯不晓世事的小女孩。
“母亲没有说,但我是知道的,她开启了宿慧,就在这里,不经意的遇见了什么东西。她的心愿就在于此,以后会长眠于此,她说很开心,很幸福。”昆仑笑着说道,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其实,”昆仑迟疑着,“我知道是谁,但母亲不让说,说这是姐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