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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情不知所起

待凤珝匆匆赶回时,大夫刚巧诊断完毕,他急急上前询问情况,却只听得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位姑娘是毒粉入眼,其毒性奇强,已慎入眼球,请恕老夫回天无力,这位姑娘,怕是再无复明希望了。”

凤珝浑身一震,无法相信大夫所说的话,一把扯过大夫的衣襟,怒吼道:“什么叫再无复明希望,今日倘若你医不好她,我便也剜去你一双眼。”

看凤珝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笑,大夫两腿一软,腾地跪倒在地,嘴里不停地反复求饶,什么上有老下有小之类,只让凤珝停了更是心烦。

“凤珝,别为难他了。”榻上白绫缠眼的缦舞终于忍不住开口,音色浅淡,听不出多大的情绪。

只是,一双眼,果真能够毫不在意的么?

凤珝再不看那废物一眼,低吼了声:“还不快滚。”

“舞儿……”看着缦舞似是无事的模样,凤珝心里阵阵绞痛,刚想走上前去安慰,却被缦舞抢了白。

“我累了,想休息会儿。”说罢,也不顾凤珝的态度,兀自在榻上躺了下来,翻了个身,面向里头,只留下一道纤弱落寞的背影给怔忡不已的凤珝。

凤珝强忍心疼,淡淡道:“那你睡吧,我先出去了。”

缠住双眼的白绫,渐渐印出水渍,潮湿的触感黏在眼睛上,冰冰凉凉。缦舞自然没有给凤珝看见,她死死咬着下唇双手握紧被单的模样。

就如同凤珝一样没让缦舞看见他的愤恨。

前脚才刚踏出房门,他紧紧攥成了拳的双手发出止不住的细颤,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自指节缓缓滴落殷红鲜血,“啪嗒,啪嗒”溅落在地上,沉闷得,如同先下他周遭气氛。

“休宁。”凤珝低低唤出声。

话音未落,从黑暗中闪出一道人影,跪在凤珝跟前,“主子。”

凤珝敛眸,目光重重落在休宁身上,暗哑的声线恍如低沉鼓声,闷而有力:“哼,你可知错。”

“属下保护缦舞姑娘不周,请主子责罚。”休宁头也不抬,面色无波,一双金银妖瞳笔直盯着地面,看不出异样。

这几日凤珝不在天绝门的时候,嘱咐休宁暗中保护缦舞,谁想他不过几日不曾出现,天绝门内竟会有外人潜入,还在休宁的眼皮子底下偷袭缦舞。

这叫凤珝如何能够不怒。

只是,眼下关键并非惩处办事不利的休宁,查出幕后黑手,才是重中之重。

凤珝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休宁起身。

“现如今那几个刺客怎么样了?”

“回主子,当时共有六人,四人毙命,剩下两个已经关进了水牢。”

“走吧,去看看。”

水牢处在天绝门最不起眼的一隅,门口有天绝门的人日夜把守。一走进去,酸腐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着些许血腥味,不用看便知这水牢必是一处关押动刑的地方。

见门主亲自前来,看守水牢的几人诚惶诚恐,连声向凤珝行礼。

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凤珝自顾自走了进去。

顺着石阶缓缓而下,又穿过几间牢房,终于到了最深处一间,透过金属牢框,可见两名衣衫破烂的男子各自被铁链呈大字型吊在墙上,垂着头似昏似睡。

休宁打开牢门,凤珝刚打算踏进去,他出声制止道:“主子,牢里湿气太重,主子有什么吩咐就让属下代劳吧。”

凤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区区一个水牢,他凤珝岂是娇贵身躯。

弯腰踏了进去,冰凉刺骨的水漫过双膝。凤珝不以为意,径直朝着那两名刺客走去。

水波泛起阵阵涟漪,拍打在身上,那两人像是察觉到了,双双从昏睡中醒来,一脸警惕地望着立在他们面前的凤珝。

他们自然能够认出此人,天绝门门主,凤珝。

睁开眼的刹那,这两名刺客皆在心底惊叹了一把。这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天绝门门主,竟是如此妖孽般的尤物。

只是,蝴蝶愈美,毒性愈强。

凤珝的目光冷冷落在二人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之上,显然在他来前,休宁已经对他们用过刑,一条条狰狞的伤口,像毒虫般爬在身上,皮开肉绽。

他眸光微黯,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打开瓶口,将里头的粉末洒在二人身上的伤口上,顿时,本已结痂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顺着他们的身躯滑落,交融在混沌不堪的水中。

在两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凤珝神色不变,仿佛眼前不过是在上演一场戏文,而他,只是那个近距离看戏的人罢了。

空旷的水牢中,回荡着两人痛苦嘶鸣的声音,他们挣扎着扭动身躯,只让伤口撕裂得更为严重,浊不见底的水逐渐变得暗红。

血液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合着他们痛苦的惨叫声,让驻守在水牢门口的几名天绝门弟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凤珝对此充耳不闻,随着药力渐失,那两名刺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才开口问道:“向舞儿洒了毒粉的是哪一个?”

休宁寻思片刻,摇摇头,“回主子,当时场面混乱,属下记不得了。”

“哦?这样么。”一抹残忍的神色掠过凤珝眼底,“既然如此,就剜去你们二人一人一只眼珠好了。”

“主子可需属下代劳。”休宁问道。

“不必。”凤珝面不改色地回道。

这是关乎缦舞的事情,说什么他都必须要亲自动手。胆敢伤害缦舞,他必然叫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叫,两名刺客相继被剜去一只眼珠,鲜血漫出眼眶,爬满了二人的脸颊。

而水上漂浮着的两枚球体,正是他们被凤珝以匕首剜出的眼珠,上头仍残留着丝丝未被浊水涤荡的血色。

凤珝冷眼瞧着因剧痛而再次晕厥的两人,轻蔑地勾了勾嘴角,不屑地说了句:“这样就晕过去了么?不过,这还只是开始。”

一旁的休宁适时往晕死过去的两人脸上各自泼了盆凉水,止不住一个激灵,二人再次苏醒过来,忿忿地望向凤珝。

“说吧,是谁指使你们来的,说出来,我能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凤珝的声音里褪去了往日柔媚,余下的只有不着温度的低沉。

其中一人咬着牙,似是要将这泯灭人性的凤珝生吞活剥了似的,“有胆的就直接杀了我们吧,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

“杀了你们?”凤珝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命么?”

他如今所做的,不过是给这两人一个机会,两条路,前者受尽折磨,后者一刀毙命。说到底,两条都是死路,就看他们是不是想再多受些折磨。仅此而已。

凤珝从没想过,让伤害缦舞的人能够活命。

重新走出水牢,凤珝的衣衫上面沾染着点点血迹,这让守在水牢门前的众人都是一惊。

他们的门主,从来都是杀人于无形,手不沾血,衣不染尘。而如今,他竟是这副略显狼狈的模样。

在水牢里发生过什么,除了时不时传出的凄厉哀嚎,他们无从得知。

转眼往凤珝身后望去,众人又是一惊。金银妖瞳休宁,从来不在他们面前现身,传说中凤珝身边最强的隐卫,方才进去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清楚,如今瞧见了他那双具有代表性的金银妖瞳,皆是一阵抽气之声。

凤珝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踏着步子离开,而休宁也再一次没入黑暗之中,除却凤珝,再没人知道他的方位。

一路踱步回房,沾湿的衣角不停往下滴水,在地面上留下一条湿漉漉的痕迹。期间夹杂着些许血色,这血却并非凤珝的。

方才在水牢之中,那二人抵死不愿供出是何人指使,其中一人甚至企图咬舌自尽。但凤珝岂会容他们如此安乐死去?

一一点了他二人的穴道,封住他们的动作,又一遍又一遍施以酷刑,将其折磨得生不如死。

但凤珝并未因此感到释怀,对他而言,此时关心的也只有缦舞一人而已。

回房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又忙不迭地去到缦舞房里。见她尚未醒来,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凝视她的睡颜,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缦舞隐隐觉着身旁似乎有他人气息,本能地从床上惊坐起来,警惕地问了声:“谁?”

话一出口,登时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淡淡檀木香沁入鼻腔,安抚着她那颗急速跳动的心。

“凤珝?”对方轻轻点头,缦舞这才松了口气,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多有不妥,“你……”

才要出声制止,却被凤珝打断:“今日起,你便搬到我那间与我同住吧。”

这话出自凤珝之口,不是询问,只是告知。一切他都已决定,由不得缦舞说不。

可怜缦舞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只能这么任人摆布地被搬进了凤珝的房间,连句话都插不上。

她自然懂得凤珝的用意,无非是想要就进照顾自己。只不过,如此一来,她更加觉得自己的无用。失了一双眼,便失了生活……么?

好在缦舞搬去凤珝那间之后,凤珝倒也并未为难于她,大床让出来给了缦舞,凤珝自个儿只能屈尊睡在卧榻上,反倒让缦舞觉着有些不妥。

谁想凤珝也是个认死理儿的主,说什么也不愿让缦舞睡在榻上。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缦舞只能认命。

缦舞本担心凤珝这厮会对她图谋不轨,那也难怪,孤男寡女夜夜同居一室,哪个姑娘不得多防范着点儿,更何况先下的她双目失明,就连白天黑夜都无从知晓,心里的防线更是比别人都厚了点儿。

好在几日来,凤珝顶多不过言语上轻薄两句,没见出格之举,也让缦舞渐渐安下了心来,不再心存疑虑。

平日里二人共处一室,虽说偶有不方便的地方,但时间久了,大多也就习惯。倒是缦舞因为眼睛的缘故时常有所不便,凤珝都能在一旁帮着些,让她宽心不少。

这一来一往,日子过得倒也太平。

或许正是需要这样亲密的接触,才能让人卸下心防,卸下了心防才真正能够不再以偏见的角度去看待彼此。

缦舞即是如此。

就连她自己都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内心正发生着悄然变化,对天绝门,对凤珝。

这个男子对她而言,曾经是敌人,如今却与她相依相伴,这是怎样的变化?还是说,命运太过捉弄人,让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转变。

且不说性子淡漠,缦舞深知自己的性格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转变,却不想竟栽在了这个尤物般的男人的手里。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样亲密无间的生活当中,自己心里的某处,已有了这个男人的身影。即便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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