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深谈到半夜,像是没睡一会,又到了该起床的时候。
等睁开眼,惊鸿有一瞬的迷茫,不知自己是在哪儿。看到走进来的瑶琴,她才想起自己回到了七岁。
“瑶琴,娘亲呢?”
“娘亲被外公叫去了书房,让我们自己吃早餐。”说话间,瑶琴已是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等着。一双大眼无声的催促自己的姐姐快一些,自己饿了。
惊鸿点头,起身下了床。见自家妹妹的神情,又有些好笑,动作却又故意慢了些。
在外候着的丫鬟们端着盆,手帕,甚至还捧着一身新衣鱼贯而入。这阵仗让惊鸿又是一阵恍惚。
虽将军府里的都是她们的亲人,但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使是回了娘家,她们在这将军府里也只是算客。可醒来的这么些奴婢,却像是府中小姐的待遇。要知道昨儿个她们这院子里可没几个丫鬟。
细细一瞧坐在那儿的瑶琴,可不也穿着新衣。这让惊鸿有些奇怪,看来是事情有了进展,但只能等娘亲回来为她解惑。
等惊鸿洗漱完毕,姐妹俩儿坐在一起吃着早餐。
“娘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替瑶琴剥了一个蛋,捣碎了喂她嘴里。
吃着饭,瑶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道:“娘亲说别吵姐姐。”
“没别的了?”还想细问,却发现瑶琴这孩子吃了满嘴的渣,只能放弃问话。替她擦起嘴来:“瑶琴也是个五岁的小大人了,怎么还漏嘴呢。”
听到自家姐姐调笑的语气,她也不害臊,昂着头道:“是它们不肯进我嘴里。”
这话让惊鸿忍不住一笑,就连一旁候着的丫鬟们也忍不住嘴带笑意。
一顿饭下来,惊鸿被自家妹妹逗乐了几次,心里倒是轻快了几分。要知道之前她可是一直心里担心着,郡王府到底为何坚持让一个教坊里的人以平妻之礼进门呢。
丫鬟们带着瑶琴玩,惊鸿在一旁看着,心情倒是平静,眼角却不时看向院门,等着自家娘亲。
没想到等来的不止娘亲,还有外公和舅舅。
“外公,娘,舅舅···”站起身一一打过招呼,惊鸿发现面前三人神色都挺严肃。
一旁的瑶琴安逸的玩耍,没有受丝毫影响,最后是孟青云先开的口:“还是告诉惊鸿吧。”
看向自家舅舅,惊鸿不解。什么事让他们如此踌躇,又如此难开口呢?
孟秀慧把惊鸿揽进怀中,嘴上说道:“你们带小姐去别的院里玩。瑶琴乖乖听话。”
瑶琴安静的被丫鬟们抱在怀里离去,似是被此刻的气氛所感染,并没有淘气。
等院中只剩下他们四人,他们进了屋。
到了屋中还是孟青云先开的口:“这事还是妹妹告诉惊鸿吧。”
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惊鸿心里便明白事情是有了结果。没想到一夜之间一切都有了决断,可真快。
“惊鸿,若是娘亲与爹爹合离···”孟秀慧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被揽在怀里的惊鸿却是感觉到自家娘亲身体的紧绷。
安抚的拍拍娘亲的手,惊鸿说的肯定:“自是跟着娘亲,娘亲可别嫌弃女儿成了累赘。”
三人听到惊鸿这话心中五味杂陈。来此之前三人在书房对此争论不休,孟秀慧不想告诉女儿增加压力,而父亲兄长却说着要告诉女儿实情。
“惊鸿始终是长女,该是知道事情的真相。日后她所要面对的事比起今日只多不少。昨日来府里,惊鸿的一番作为你也见了,她必是能明白其中利害的。”想起自己父亲的话,再看看如今怀里的女儿,孟秀慧心里多了几份愧疚。女儿如此早慧懂事,都是自己的错。
上一世的孟秀慧只是委婉的问惊鸿是否愿意离开父亲,这一世却说的如此直白。惊鸿便知这一世已然和过去分了叉,却也觉得甚好。
毕竟她也不想再像上一世一样无法替娘亲分忧,这一世能告诉她便是娘亲对她的信任。
“还有一事。”这次开口的是外公,声音多了几丝威严:“这事今日在此处说了,出了这门却必须烂在肚子里。”
惊鸿点头,知道下面一番话才是重点。
“那柳如画是圣上流落在外的女儿。”只一句就让惊鸿心惊,上一世到死都不知道的隐秘就如此被轻易揭晓。
难怪上一世将军府没有作为,也难怪郡王府敢做这事,哪怕是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只是这么做还是蠢笨。
那柳如画虽是流落在外的龙种,但长于教坊,皇家本就亲情淡漠,这流落在外的还能剩几分情谊。郡王府想借此抱住圣上的大腿,着实有些天真。
这皇家的私事不小心被外人窥破,皇上怎可能真的心无芥蒂。何况如此一来郡王府也是彻底开罪了将军府。
哪怕上一世娘亲虽没和爹合离,可却也断了将军府对郡王府的助力。
可为什么上一世的娘亲没有合离呢?私生女抢占有妇之夫,皇宫里的人虽偏帮,但多少会对将军府存在几分弥补之心。
这时候娘亲主动合离的话,岂不是正和了皇家的意。甚至会大家赏赐以作弥补。
惊鸿有些想不通,但突然福至心灵,开口问道:“如若惊鸿不愿离开爹爹,娘亲是不是要委曲求全留在郡王府?”
没有人开口,但看着众人神色惊鸿却是了然。上一世还真是因为她们姐妹俩,娘亲才留在那毫无留念的地方,也难怪到最后娘亲会任由柳如画掌管家中一切,只护着自己和妹妹。
那时她还怨娘亲···现在看来,真的是!
“娘亲,女儿说过只希望娘亲过得喜乐安康。只要娘亲、妹妹和女儿在一起便好。”握着娘亲的手,惊鸿说的真诚,却也让娘亲红了眼眶。
就连一旁的外公和舅舅,看着惊鸿的表情都有些许欣慰。
上一世的她让自己一副端庄体面的模样面对世人,如今知道了真相在惊鸿看来过去的作为却显得有些可笑。
要不是她抓着父女之情,她不必留在郡王府受世人嘲笑,也不必为了让人说不出她半点错处,而事事不容差错;要不是抓着父女之情,她不必看着娘亲终日无恋无求,最后形单影只,甚至白发送黑发人;要不是抓着父女之情,她更不会嫁给那人,最后落得被毒死的下场。
原来那一切,只要自己放下对父亲的坚持,都可以变得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