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家长正确的行为引导，是没有办法教育好小孩子的。同时，陈雨航也不屑于去当一个上课听老师话回家听父母话的乖宝宝。能够命令他的唯一方法就是，他自己愿意去做。
游戏过后，是巨大的空虚感和饥饿感。陈雨航对桌子上原封未动的零食实在没有吃的欲望。这些零食都是妈妈买的，她经常不在家，所以逮得闲暇就要去超市来一次大采购。陈雨航不怎么爱吃，多半都进了杨福音的肚子里。
拿了钥匙关好灯，陈雨航准备下楼随便吃点儿，开门时却看到杨福音正在在门口。
“怎么了？”
杨福音缩手背到后面，俏皮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准备去吃。”
“那就来我家吃吧，刚做好。”
没错，杨福音就住在陈雨航家对门，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陈雨航现在已经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大概还只有桌子高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一起玩耍了。虽然都是独生子女，可是陈雨航的童年似乎并不感到孤独。
饭桌上，杨福音的妈妈林秋月温婉优雅，不时给他和杨福音夹菜又盛汤，口上还叮嘱陈雨航多吃点儿，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她自己却不忙着吃，一直微笑看着对面两人。
陈雨航的碗里已经放满了林秋月给他夹的菜，嘴巴里也塞得满满，三菜一汤。陈雨航一直觉得杨妈是一个懂生活的精致女人，就连草莓苹果拼盘也下心思地点缀一番，让人看了食指大动。想到杨妈本身就是设计师，自然懂得如何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职业的特性被恰到好处地在了生活之中，也能有诸多乐趣。
于是又一阵风卷残云。
陈雨航夸奖道：“阿姨，您做的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
林秋月笑：“好吃就多吃点，你爸和你妈都忙，以后他们如果没时间，就直接来我家吃。要是再让我见到你跑去楼下的饭馆随便吃，我就生气了。”
“哈哈，我主要是怕福音追着我打。”
杨妈看了眼对面低头默默扒饭的女儿，一副知女莫若母的表情。
杨福音撇了撇嘴，对陈雨航说：“我可爱吃这个猪蹄了呢，你别和我抢！”手却也不闲着，在陈雨航的腰上拧了一下。
杨福音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林秋月自身所带有的那种江南女子婉约的气质，只是那是在外人面前，并且被她冷冷的态度所掩盖，熟悉杨福音的陈雨航知道，这丫头发飙起来可是没有半点征兆。
陈雨航瞪了一眼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看到后者吃着猪蹄一副有本事你咬我啊的小女人可爱模样，有点无奈的陈雨航很识趣地低下头用餐。
将两人表情收入眼底的林秋月笑着开口：“明天我要带福音去海洋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他能有什么事？就是在屋子里打游戏。”
“哪有！只是偶尔玩一下。”陈雨航不想给杨妈留下贪玩的坏印象。
晚饭过后，杨福音提议去她房间里玩扑克。
“还像以前一样，不爱整理屋子，东西也喜欢乱放。”陈雨航倚在门口欣赏着杨福音寻找东西的模样。发觉十五岁的她已经发育得很好了，身材比例匀称，肤色也很好，虽然白却并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那种白里透红的气色，陈雨航知道这是经常运动才能显现的健康体态。
“我乐意。”杨福音白了他一眼，有些生气他这样看自己，明明是井井有条好不好。
陈雨航笑了笑不再评价，开始打量起她的屋子。杨福音有一个很大的书柜，她从小就特别爱看书，历史，地理，文学。他也爱看书，不过是漫画，侦探，未解之谜之类的书。所以脑袋里经常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雨航想，也许这就是数学不错的原因吧，对世界保持着好奇。
除了数学，他英语也不错，杨福音也很喜欢英语，但是特别不喜欢数学，不过她的成绩很好。她的语文尤其厉害，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来读，说她写得很有想象力，把自己想象成天上的鸟，水里的鱼，然后写一些奇思妙想的感受。他知道这都是她平时看书的积累，后来看卡夫卡的《变形记》才发现，这就是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大虫子！
巨大的阅读量也让杨福音的思想超越了同龄的人。
陈雨航记得，在十三岁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思考生与死的问题了。一个下午都坐在秋千上发呆，陈雨航找到她时看到她满脸是泪，不住暗骂那些既然生死无可避免，为何又写些消极的东西来哗众取宠的人！过了一段时间，她就自己好了，据说是看了明朝的王阳明和张居正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然后对他说，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更要让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才不负此生。
她确实是这样做的，每一天都闪闪发光，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书架上空着的格子里还放着她和杨妈近期的相框，照片上的她搂着杨妈亲吻，笑得很甜，这让陈雨航不由感叹有这样一个妈妈真是太好了，优雅又知性，最主要的是福音的长大有着她的一直陪伴，这是陈雨航非常羡慕的。对面墙上是以前两人一起玩的拼图，有两幅，梵高的《星海》和印象派大师莫奈的《海上日出》，福音偷偷拿相框裱了起来，特别宝贝。十二岁那年自己还给她画过一张素描，那次故意让她站了好久，想来就很好笑，却不知那幅画还在不在，可能已经被她丢了。除此之外，杨福音的房间里还摆放着一些蝴蝶标本，无数手工制作的玩具和几盆小植物。
他说她的房间乱，她狡辩说这叫乱中有序！
“好久没给你画素描了，有时间给你画一幅吧。”
“好啊。”杨福音站起身子，走过来神秘说：“你坦白，我们班的女生谁最好看？”
此时的她穿着一套辛普森图案的睡衣裤，双手背到后面，称得上婷婷玉立，一条利落的麻花辫更是增添几分俏皮，和她的气质很搭。陈雨航知道，上初中之后，那个和他一起上树捉知了的阿丑就变了，知道臭美了，要穿好看的衣服了。
“还能有谁，不是站在我面前的么！你知道吗，天扬一直羡慕我有一个称得上初中部校花的妹妹。”李天扬第一次见到杨福音时惊为天人，直到被她的暴力折服，不敢造次，同时对陈雨航报以深深的同情。
“才怪。上次你还对我说箐箐很好看来着。”杨福音嘴角好看的弧度泄露了天机。不久又复郁闷道：“奇怪了，不知扑克跑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放在你那个铁盒子里？”陈雨航别有用心地笑着提醒。
她有一个铁盒子，一直小心保管，上了锁不给人看，还美其名曰人都要有一些秘密。陈雨航觉的里面无非是些贴画，明星卡片之类的无聊玩意，她是怕被笑话。
“不可能！哈哈，被我找到了。”
玩的是德州扑克，游戏本身并没有多大乐趣，真正的乐趣是杨福音的表情，特别是陈雨航运气很差摸到坏牌也能故作好牌赢了她的时候。杨福音大大的眸子干净明亮，他只要一瞥对面杨福音的眼睛，就能多少猜到杨福音的牌是好是坏，反正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几盘下来，陈雨航输赢参半，只是大的却一次都没输过，只是杨福音并没有发现他的刻意为之。
杨福音不服输道：“本姑娘下一把一定可以赢回来。”
“输光了可别哭鼻子，你都输我两块了。”
虽然嘴上不饶人，陈雨航心里却在想怎样放水不被发现，毕竟还要有求于人嘛。再说杨福音哭起来可是了不得的，睫毛一眨，眼泪瞬间就跟着往下掉，指不定这一眨在北美就能掀起一场飓风，为了大洋彼岸人民的幸福生活，一阵好人做不得的放水之后……
“哈哈，我赢了，我不要你的钱，你帮我收拾一次屋子。”
“这劳动力也太廉价了吧。”
“你不乐意？”
“倒也不是。”陈雨航大赖赖地躺在她的床上，屋子内弥漫着和杨福音身上一样的味道，看到杨福音因为得意而翘着的嘴巴，他开口道：“说正事，我要借你的政史地三科笔记。”
杨福音听他如此说，安静下来，爬下床从书包里抽出三本笔记，递给他：“我总结的全在上面了，你可要认真看看呀大笨蛋。”然后和他一样慵懒地趴在床上躺尸，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很晚了，那我就回去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那晚安。”
夜晚，正在梳洗的杨福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挽成蓬松的髻，水珠微沾的俊俏小鼻，几缕头发垂下来。大眼睛每一忽闪，睫毛也跟着扑朔迷离。她想起晚上某个坏蛋说的话，乐起来，酒窝也随之时浅时显，他也觉得漂亮吗？她对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轻声道：“你呀，真是个傻阿丑！”
陈雨航回到屋子开始看杨福音的笔记，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灯亮了，陈雨航看了看时钟，已经十一点。他跑了出来。
杨岑一脸疲惫，看到陈雨航时，脸上浮现笑容。问：“怎么还不睡？”
“在学习呢，老陈怎么没一起回来？”
“唉，还不是又要出差，估计要一个月，晚上你吃的什么？”
“在福音家吃的。”
“哦，最近学习还好吗？”
“还行，那我去睡了。”陈雨航突然发觉不知道和妈妈说些什么，拿了瓶水，回到卧室灌了两大口。他静静躺在床上，蜷着身子，夜很安静，可以听到时钟里的秒针一格一格跳动。灯还亮着，他有点睡不着。
大概又要做那个梦了吧。
他始终记得，那个夏日黄昏，雷声由远及近，空气中弥漫着人们匆忙回家的吵嚷。然后雨倾斜而下，乌云滚滚。校园里变得越来越安静，他送别了所有的同学，最后也没有等到人来，雨中没有人来，等雨过后，也没有人。
自己是哭着回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