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请节哀。”唐绮落低声安抚道,见着她咳嗽得越来越气喘,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从来没见过如此病重之人,更别提什么招架之势了。“您当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这身子事大,臣妾让裳辰去请太医来,让他好好诊治你您的病,至少,治愈了这咳嗽先。”
说着,她转身就想离开。刚才皇后那一个动作似不经意,可却着着实实敲击在了她心坎上。想起她的流产,那本该是墨傲川与她的结晶,就如此间没了,她能感受到她的哀伤,可她也分不清,她的难受?或者,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男人会与他人有过孩子,而这个孩子竟胎死腹中——
“不,不用了。你先留下,本宫有话想对你说。”皇后赶紧叫住她,好半会儿,她才艰难地自己撑起身子,稍微往后挪了挪,往上靠住床壁,这才稳住了身子。细致清丽的面庞因说话急促而显得有些病态般的赧红,意识到自己动作不方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本宫是不是很无能?连生活起居都快无法料理,这裳辰一走,本宫就像没了依靠。好在,好在这宫里头还有裳辰。”
听到这句话,再细细打量着薄轻纱后的绝色丽人,唐绮落犹似一泓清水的秋目微微眯起,眉目间隐然一股孤清之气,“娘娘何以如此妄自菲薄?您是当今的皇后,只需调养好身子,您依然是这后宫之主。”
又岂轮得到丽妃那小女人多作怪呢?
“可若是一介不受宠了的往日红人只身单影呢?”她声音极轻的回道,说不出来的空灵味儿。说这话的时候,她抓着锦被,几近是要将被子蹂躏进掌心内,那皱起的褶痕难以抹平。“就算本宫病好,也轮不到本宫做主。更何况,不会有人想本宫病好。”
越说着,她越是轻笑。那呵呵的笑声传来,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忧伤,蔓延在宫殿的四处角落,连唐绮落紧闭的心都难以抗拒。
“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唐绮落轻问道,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有着隐忍的惊诧。然而,这后宫中是非本多,男人战场不过是其中一点皮毛。不管皇后此时跟她说这番话是不是想将她一起拉进这个后宫漩涡里,她都不想再继续下去。知道越多,对自己越是没好处,“皇后娘娘乃皇上左右手,母仪天下,自当会洪福齐天,天下臣民君子都祈福您平安千年。臣妾这就去请太医过来,娘娘切勿讳疾忌医,您这样只会对病情绝无益处。”
她巴不得拔腿就可以逃脱。这二人独处的气息太过沉重,最重要的是,她此时只想离开这种是非之地。既然皇后流产是有内幕之情,而这内幕之情远远超出了她遐想范围,那只会造成她深陷沼泽。这种局面无法得到控制,更别说她还指望得知这么多事后,逃脱生天。
“你怕了?”洞察出唐绮落的心思,皇后也不急不缓,并未强行命令,“如果你不想知道这后宫里的秘密,本宫自然也不会跟你说。不过,丽妃怀孕了——”
说到这句话时,她盈盈而笑,漆黑的长发散在背后,一双大眼睛凝望过来,虽生病中可双目有神,好像在遇到最兴奋时的回光返照,“难道你以为她还有什么能耐来压制你么?”
“皇后娘娘什么意思?”唐绮落愕然,不仅仅是对她的反应,更是对她的话语。从头至尾,恐怕她并未表露出对丽妃的任何一丝不满或是害怕吧?面对皇后突如其来的态度,她愈发不解了,更何况,丽妃不是还不敢公诸于世吗,就怕如皇后一样,腹中孩儿也同样遭到不测。
然而,不知是不是知道唐绮落心中所想,皇后竟一语中的,她匪夷所思的笑着看向唐绮落,“丽妃是怎样一个人,你同样与她相处过,古人有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何况是本宫与她朝夕相处了五年。整整五年啊——你以为,本宫的孩儿是怎么没的?”
顿了顿,她的目光顿而从哀伤到长叹,再到突然变得凶狠异常,只见身子微微前倾,她极力克制住情绪而惹起的颤抖,让她的话语更支离破碎,“本宫孩儿怎么没的,她的孩儿,也会怎么没的——”
“娘娘?”听到这句话时,唐绮落后脚跟一软,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一步。她雪白的脸蛋略显苍白,在隔旁透过油纸照进殿内的阳光下,如被火光一迫,有着片刻的慌乱。
半响,宫殿里沉寂了下来。
唐绮落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冷静,也等待着她情绪的平复。可皇后嘴角边噙住的那抹冷笑,却令她心寒。
那瞬间,后宫女子的悲哀,仿佛她也可以感同身受了一般——
“本宫吓到你了。”蓦地,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幽幽抬起头来,眼里是望不清的绝望,“本宫想歇息了,你先退下吧。”语毕,她疲惫地往床的另一边倒去,气若游丝,愈发无力。
“那——皇后娘娘圣安。”终于,唐绮落在听到这句话时,站在原地足有十几秒后,才缓缓吐出这句话。
即使心里被冲击到,可理智与清醒依旧在脑海里停留。她打一开始就明白,皇后并非是真心想要告诉她些什么,而不过是在旁敲侧击或者隐匿地给她一些信息。
她不清楚皇后说的是不是真实的,然而,她知道,皇后会想让她以为,就是丽妃害了她流产。
当退出宫殿时,她见到裳辰急急忙忙地端来了药,不知为何,有股细细的味儿令她有些迟疑。可想也没想,她照常往台阶下候在那儿三个丫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