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兵先戍夔州者千五百人,上悉纵归。
长兴二年辛卯,公元九三一年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谢。
庚午,李仁罕陷遂州,夏鲁奇自杀。
癸酉,石敬瑭复引兵至剑州,屯于北山。孟知祥枭夏鲁奇首以示之。鲁奇二子从敬瑭在军中,泣请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长者,必葬而父,岂不逾于身首异处乎!”既而知祥果收葬之。敬瑭与赵廷隐战不利,复还剑门。
丙戌,加高从诲兼中书令。
东川归合州于武信军。
初,凤翔节度使朱弘昭谄事安重诲,连得大镇。重诲过凤翔,弘昭迎拜马首,馆于府舍,延入寝室,妻子罗拜,奉进酒食,礼甚谨。重诲为弘昭泣言:“谗人交构,几不免,赖主上明察,得保宗族。”重诲既去,弘昭即奏“重诲怨望,有恶言,不可令至行营,恐夺石敬瑭兵柄。”又遗敬瑭书,言“重诲举措孟浪,若至军前,恐将士疑骇,不战自溃,宜逆止之。”敬瑭大惧,即上言:重诲至,恐人情有变,宜急征还。宣徽使孟汉琼自西方还,亦言重诲过恶,有诏召重诲还。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阆既陷,粮运不继,烧营北归。军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书,谓赵季良曰:“北军渐进,奈何?”季良曰:“不过绵州,必遁。”知祥问其故,曰:“我逸彼劳,彼悬军千里,粮尽,能无遁乎!”知祥大笑,以书示之。
安重诲至三泉,得诏亟归;过凤翔,朱弘昭不内,重诲惧,驰骑而东。
两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节度使李彦琦弃城走;甲午,两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赵廷隐为昭武留后,廷隐遣使密言于知祥曰:“董璋多诈,可与同忧,不可与共乐,他日必为公患。因其至剑州劳军,请图之,并两川之众,可以得志于天下。”知祥不许。璋入廷隐营,留宿而去。廷隐叹曰:“不从吾谋,祸难未已!”
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后李仁罕为峡路行营招讨使,使将水军东略地。
辛丑,以枢密使兼中书令安重诲为护国节度使。赵凤言于上曰:“重诲陛下家臣,其心终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为人所谗;陛下不察其心,重诲死无日矣。”上以为朋党,不悦。乙巳,赵廷隐、李肇自剑州引还,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亦还东川,留兵三千戍果、阆。
丁巳,李仁罕陷忠州。
吴徐知诰欲以中书侍郎、内枢使宋齐丘为相,齐丘自以资望素浅,欲以退让为高,谒归洪州葬父,因入九华山,止于应天寺,启求隐居;吴主下诏征之,知诰亦以书招之,皆不至。知诰遣其子景通自入山敦谕,齐丘始还朝,除右仆射致仕,更命应天寺曰征贤寺。
三月,己未朔,李仁罕陷万州;庚申,陷云安监。
辛酉,赐契丹东丹王突欲姓东丹,名慕华,以为怀化节度使,瑞、慎等州观察使;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将惕隐等,皆赐姓名。惕隐姓狄,名怀惠。
李仁罕至夔州,宁江节度使安崇阮弃镇,与杨汉宾自均、房逃归;壬戌,仁罕陷夔州。
帝既解安重诲枢务,乃召李从珂,泣谓曰:“如重诲意,汝安得复见吾!”丙寅,以从珂为左卫大将军。
壬申,横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孔循卒。
乙酉,复以钱閔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吴越国王,遣监门上将军张篯往谕旨,以曏日致仕,安重诲矫制也。
丁亥,以太常卿李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夏,四月,辛卯,以王德妃为淑妃。
闽奉国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延禀闻闽王延钧有疾,以次子继升知建州留后,帅建州刺史继雄将水军袭福州。癸卯,延禀攻西门,继雄攻东门;延钧遣楼船指挥使王仁达将水军拒之。仁达伏甲舟中,伪立白帜请降,继雄喜,屏左右,登仁达舟慰抚之;仁达斩继雄,枭首于西门。延禀方纵火攻城,见之,恸哭,仁达因纵兵击之,众溃,左右以斛舁延禀而走,甲辰,追擒之。延钧见之曰:“果烦老史再下!”延禀惭不能对。延钧囚于别室,遣使者如建州招抚其党;其党杀使者,奉继升及弟继伦奔吴越。仁达,延钧从子也。
以宣徽北院使赵延寿为枢密使。
己酉,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
辛亥,以朱弘照为宣徽南院使。
五月,闽王延钧斩王延禀于市,复其姓名曰周彦琛,遣其弟都教练使延政如建州抚慰吏民。
丁卯,罢亩税黮钱,城中官造黮减旧半价,乡村听百姓自造;民甚便之。
己卯,以孟汉琼知内侍省事,充宣徽北院使。汉琼,本赵王閒奴也。时范延光、赵延寿虽为枢密使,惩安重悔以刚愎得罪,每于政事不敢可否;独汉琼与王淑妃居中用事,人皆惮之。先是,宫中须索稍逾常度,重诲辄执奏,由是非分之求殆绝。至是,汉琼直以中宫之命取府库物,不复关由枢密院及三司,亦无语文书,所取不可胜纪。
辛巳,以相州刺史孟鹄为左骁卫大将军,充三司使。
昭武留后赵廷隐自成都赴利州,逾月,请兵进取兴元及秦、凤;孟知祥以兵疲民困,不许。
护国节度使兼中书令安重诲内不自安,表请致仕;闰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师致仕。是日,其子崇赞、崇绪逃奔河中。壬辰,以保义节度使李从璋为护国节度使;甲午,遣步军指挥使药彦稠将兵趣河中。安崇赞等至河中,重诲惊曰:“汝安得来?”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为人所使耳。吾以死徇国,夫复何言!”乃执二子表送诣阙。明日,有中使至,见重诲,恸哭久之;重诲问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异志,朝廷已遣药彦稠将兵至矣。”重诲曰:“吾受国怨,死不足报,敢有异志,更烦国家发兵,贻主上之忧,罪益重矣。”崇赞等至陕,有诏系狱。皇城使翟光邺素恶重诲,帝遣诣河中察之,曰:“重诲果有异志则诛之。”光邺至河中,李从璋以甲士围其第,自入见重诲,拜于庭下。重诲惊,降阶答拜,从璋奋挝击其首;妻张氏惊救,亦挝杀之。奏至,己亥,下诏,以重诲离间孟知祥、董璋、钱閔为重诲罪,又诬其欲自击淮南以图兵柄,遣元随窃二子归本道;并二子诛之。
丙午,帝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还本道,谕以安重诲专命,兴兵致讨,今已伏辜。
六月,乙丑,复以李从珂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
丙子,命诸道均民田税。
闽王延钧好神仙之术,道士陈守元、巫者徐彦、兴盛韬共诱之作宝皇宫,极土木之盛,以守元为宫主。
秋,九月,己亥,更赐东凡慕华姓名曰李赞华。
吴镇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谏卒;以诸道副都统、镇海节度使、守中收令徐知询代之,赐爵东海郡王。徐知诰之召知询入朝也,知谏豫其谋。知询遇其丧于涂,抚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无憾,然何面见先王于地下乎!”辛丑,加枢密使范延光同平章事。
辛亥,敕解纵五坊鹰隼,内外无得更进。冯道曰:“陛下可谓仁及禽兽。”上曰:“不然。朕昔尝从武皇猎,时秋稼方熟,有兽逸入田中,遣骑取之,比及得兽,馀稼无几。以是思之,猎有损无益,故不为耳。”
冬,十月,丁卯,洋州指挥使李进唐攻通州,拔之。
壬午,以王延政为建州刺史。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癸巳,苏愿至成都,孟知祥闻甥妷在朝廷者皆无恙,遣使告董璋,欲与之俱上表谢罪。璋怒曰:“孟公亲戚皆完,固宜归附;璋已族灭,尚何谢为!诏书皆在苏愿腹中,刘澄安得豫闻,璋岂不知邪!”由是复为怨敌。
乙未,李仁罕自夔州引兵还成都。
吴中书令徐知诰表称辅政岁久,请归老金陵;乃以知诰为镇海、宁国节度使,镇金陵,馀官如故,总录朝政如徐温故事。以其子兵部尚书、参政事景通为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诸军事,留江都辅政;以内枢使、同平章事王令谋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以宋齐丘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兼内枢使,以佐景通。赐德胜节度使张崇爵清河王。崇在庐州贪暴,州人苦之,屡尝入朝,厚以货结权要,由是常得还镇,为庐州患者二十馀年。
十二月,甲寅朔,初听百姓自铸农器并杂铁器,每田二亩,夏秋输农具三钱。
武安、静江节度使马希声闻梁太祖嗜食鸡,慕之,既袭位,日杀五十鸡为膳;居丧无戚容。庚申,葬武穆王于衡阳,将发引,顿食鸡数盘,前吏部侍郎潘起讥之曰:“昔阮籍居丧食蒸豚;何代无贤!”
癸亥,徐知诰至金陵。
昭武留后赵廷隐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堑已完,顷在剑州与牙内都指挥使李肇同功,愿以昭武让肇,知祥褒谕,不许;延隐三让,癸酉,知祥召廷隐还成都,以肇代之。
闽陈守元等称宝皇之命,谓闽王延钧曰:“苟能避位受道,当为天子六十年。”延钧信之,丙子,命其子节度使使继鹏权军府事。延钧避位受箓,道名玄锡。
爱州将杨廷艺养假子三千人,图复交州;汉交州守将李进知之,受其赂,不以闻。是岁,廷艺举兵围交州,汉主遣承旨程宝将兵救之,未至,城陷。进逃归,汉主杀之。宝围交州,廷艺出战,宝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