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溪回头看去,身后有一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姑娘,刚才莲池中的人尚多,纪溪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这时候莲池内的人所剩无几,纪溪才看到她其实和自己相距并不远。
纪溪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能在支撑下去了,如果再硬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但还是强撑着向女孩问道:“不是说坚持过一轮月亮就可以成为正式弟子了吗?既然都这么难受了,你还在坚持着什么啊。”
女孩面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
“听说要是能在这金莲池内坚持到三月当空,便会有好事发生。”
“好事?什么好事,你是从哪里听到的啊。”纪溪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女孩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可以想象得到她此时承受着多大的煎熬。
纪溪挣扎了好久,决定留下来陪这个女孩,一是这女孩看起来实在可怜,二是他也满好奇女孩所说的好事究竟是什么。
“我叫纪溪,你叫什么名字。”
“南荣思儿。”
“名字真好听。”
虽然纪溪平时能说会道,油嘴滑舌,但是唯独不会和女孩子打交道,觉得沉默下来尴尬,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搭话,正在苦恼的时候,却发现南荣思儿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毫无血色,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我不行了。”就悠悠倒进水里。
纪溪看到他倒进水里大喊一声“救人啊。”匆忙走到她的身边给她托了起来。
项阳云轻踩水面,就要将南荣思儿拉起,谁知道南荣思儿此时醒转过来央央请求道:“宗主,我没事,请,请让我继续坚持。”
“何必,以你现在的情况,顶多坚持到二轮月,并且还会身负重伤。”项阳云道。
南荣思儿紧咬嘴唇,终于不再坚持,一个人艰难走向岸边。
项阳云看着纪溪道:“你那?还要坚持吗?”
“我还可以等等看,要是也不行的话,就上岸去。”纪溪道。
“好样的,我看好你啊,乞仙宗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在入派测试中坚持到二轮月的弟子了。”说完便转身回到了岸上。
整片金莲池内就只剩下纪溪一人还有满池的莲花。
而岸上的人此时也将目光投在了纪溪身上,这是怎样一个妖孽的少年,天阶的仙根却只有伪凡阶的仙资,若是让他拥有哪怕只是灵阶的仙资,凭着这份坚忍恐怕前途也不可限量,而此时也只能是可惜,当然,这些尚未入门的弟子,很多人心中也有些偷喜,若不是纪溪伪凡阶仙资的意外,他们将会和一个什么样的妖孽进行竞争。
时间一点点过去,纪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到达忍耐的极限,只是不断的逼迫自己,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终于他觉得自己将要临界的时候,第二轮月冉冉升起。
纪溪看看天空,只觉得浑身的经脉,皮肉都不是自己的,而这所承受的痛苦,怕是这些年相加的总和,都不会比这更痛苦。
纪溪苦笑,脑海中开始出现幻象。
他模糊看到那好像是自己的背影,腰间悬着一把破烂不堪的桃木剑,走在落满梧桐叶的巷子里,他转进一家没有关门的院子,而院子里有一对老人已经白发苍苍。
纪溪泪流满面,因为那对老人正是自己的父母,他自幼立誓,若成不了一名悬名剑的仗义侠客,就绝不归家,而无数的夜晚他都能想起临行那天母亲哭花的脸,想起那柄母亲偷偷哭了不知道多少回才为自己刻好的桃木剑。
而那柄桃木剑却被自己起了个视死如归的名字——过河。
过河的卒子,不回头。
幻象中的纪溪泪流成河,现实中的纪溪依然泪流满面。
项阳云笑吟吟的走到沈一木身边道:“你说这小子能不能挺过这第二轮月。”
沈一木用手一抚自己的长胡子道:“这小子当初还敢骂我来着,我不看好他。”
项阳云却坚定道:“我和你不同,刚才我看他的眼神中依然坚定清澈,我看好他。”
鬓角已生华发的纪溪轻轻捧着母亲的脸,那时一张多么苍老的脸,纪溪不忍直视,而一旁的父亲,背已经完全驼了下去,从来都是笑吟吟的父亲,却流下两行浊泪……
“溪儿,回来就不要走了吧。”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走了。”纪溪把驼背的父亲也拉了过来,紧紧搂住两人。
桌上一盏青灯,两老已经在鼾声中沉睡,纪溪独自坐在窗前,抚摸不知怎就残破了的过河,恍恍惚惚想不起这些年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一轮身之痛,二轮心之苦。
众人看向唯一留在金莲池中的少年,双眼紧闭,流泪不止。
秋子不知道纪溪发生了什么,在岸上喊了声大哥无用后就准备下池去看看纪溪,却被项阳云拦了下来。
“放心吧,一轮月经历是身体之苦,而二轮月经历的心痛,他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秋子才放下心去,站在岸上和大家一起等着纪溪醒来。
项阳云虽然对秋子说了这话,但是自己却莫名有些担心,其实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在仙测时就在金莲池中挺过二轮月的无不是天纵之才,曾经有一个资质平平的人硬是靠着自己意志坚持到了二轮月,结果却遭到反噬,从此智商有些呆傻,连反应都慢上了半拍。
所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请,连项阳云也并不知道。
“溪儿。”
一个佝偻老人推开纪溪的房门,正是纪溪的父亲。
“爹,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年纪大了,睡觉也睡不踏实了,正好看到你没睡,过来找你聊聊天。”老人道。
“爹,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孩儿的吗?”
老人摆摆手,走到纪溪的身边拍了拍纪溪粗糙的手。
“孩子,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吧。”
“孩儿不孝,如今才回家来。”
“说什么那,能回来就好,说到底,还是我和你娘不好,如果当初就支持你出去闯荡,也不会让你立下誓言,不成侠客不归家。”
纪溪低下头来,过河安静的躺在桌子上,如同那些残败不堪的时光,每一处伤疤都刻在纪溪的心上。
老人拿过一把梳子,梳过纪溪花白的头发。
“爹。”纪溪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
“溪儿,走了这么多年,可是找到了当年爹问你的答案?”
“答案?”
纪溪脑袋嗡的一声像是经历了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