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善恶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我抬起头看着坐在龙椅上面的人,此时此刻我只觉得父皇威严极了。刚站起来,户部侍郎便往前走了几步,跪下启奏道:“启奏陛下,臣有事要奏。”父皇面无表情的回道:“讲。”户部侍郎继续说道:“从上个月开始,豫州便暴雨不断,如今江南多地已经泛洪了。当地百姓已有上万人流离失所。”父皇哼了一声问道:“既是上个月开始暴雨,为何到此时才上报?”户部侍郎满头大汗的回道:“回陛下的话,臣…臣也是刚得到豫州知府的奏报。”
“众卿家以为,应当如何啊?褚良,你说呢?”
“臣以为,此刻的首要任务乃是治洪,其次是安抚民心。”父皇接着问道:“这民心甚难安抚。众卿有何良策啊?”
“臣以为,先免除两年赋税,再开仓赈济,由朝廷下发抚恤金。”
“数万灾民,要是都下发抚恤金,那国库就空虚了!”
“免除赋税国库入银便会减少,再下发抚恤金,国库余银可就不到十万两了!”
“江南一带的赋税占国库四成左右,如此一来国库一年的库银就所剩无几了。”
听到朝中多数大臣的意见后,我感觉非常差异。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而现在朝廷讨论的问题竟然是国库余银。难道在他们的眼中,数万百姓的生死都不如几十万两银子吗?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果楚国的百姓都死光了,那朝廷还有什么用?连我都知道民贵君轻的道理,难道这些饱读诗书的大臣不懂吗?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蠢货!
“启奏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讲!”
“儿臣认为,数万百姓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可都是咱们楚国的子民啊!身为朝廷,怎么能不管不顾呢?国库余银不多,咱们可以崇尚节俭啊。”
“吴王殿下,此言差矣!皇家代表楚国的脸面,咱们节俭没什么,要是让那些番邦小国看见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咱们为数万百姓开仓赈济,为百姓而节俭,何来笑掉大牙?”
“臣司徒狄宣有事要奏。”
“讲!”
“臣以为灾民必须要救,开仓赈济也并无不可。只是几十万两的抚恤金数额过于巨大,万一有了闪失,就得不偿失了。”
“继续说。”
“国库余银不多,但灾民又不能不救,臣以为与其直接发放灾民抚恤金,到不如由朝廷下旨拨款,由当地官府给灾民修葺房屋。这样既救济了灾民,又能省下不少库银,可谓是两全其美。”父皇面无表情的问道:“众卿以为如何?”尚书令的这个法子,还真不错,目前看来这个办法应该是最好的了。
“臣附议。”
“臣附议。”
“既然如此,朕即刻下旨,命钦差督办。”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次早朝,丞相萧忠与太尉楚佑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御史大夫周老头都没有说话。不过让我觉得更加奇怪的是两位尚书大人竟没有唱反调。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二人就没认同过对方。本来我第一次上朝根本没想发表任何意见,但终究还是没忍住,不过我并不觉得我错了,我在朝堂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除了下旨赈灾以外,父皇还下旨明日午时处斩黄玉达,但并不是公开处斩而是秘密进行。在我看来黄玉达斩与不斩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刚回到寝宫,便遇见了父皇身边的太监。我走过去问道:“公公前来,有何贵干?”太监一哈腰说道:“回吴王殿下的话,陛下宣郡王爷觐见。”父皇宣穆彦觐见!所谓何事?我说道:“我正好有事要见父皇,咱们一并过去吧。”太监回道:“吴王恕罪,陛下单独觐见郡王爷。小人乃是奉旨前来,殿下就别为难奴才了。”其实楚穆彦早晚都要见父皇,这是不可避免的,我只不过希望这一天能晚点到来。我相信父皇不会滥杀无辜,楚穆彦有什么错?就算有错也都是他父亲的错。
“劳烦公公带路。”
“你!”
“又拿我当三岁小孩了吗?你放心,我没事的。”
他说的没错,楚穆彦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有些事情我不用说他也能明白。我固执的以为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但到此刻才明白,我无论能力有多强,终究抵不过一道圣旨。如果我是皇上,我只需要说一句话,他就能平安了。以前我根本不懂世人为何要争权夺位,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也许在他们的心中都有想保护的人吧。
从陈王、赵王再到今天的潞王,他们为何要谋反?他们又有何理由谋反?如果他们没有谋反之心,父皇会让他们拥有属地,成为藩王,虽说当不成皇帝,但也算是一方霸主了。不过他们有谋反之心也并不奇怪,都是先皇的儿子,他们都有机会成为皇帝,没当皇帝的人,肯定会嫉妒当皇帝的那个人。他们有嫉妒之心,更有贪得无厌的欲望之心。如果现在父皇就下旨处死楚穆彦,我能怎么做?我能阻止父皇吗?上天真是造化弄人,为何让我去选择?我难道就不能平平淡淡的度过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穆彦护驾有功,册封为安郡王,特许居皇宫秋韵阁。钦此。”
看似褒奖,实则软禁。不过软禁总比赐死要好。我没办法劝父皇收回成命,毕竟父皇没下旨处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我总不能得寸进尺吧。不过关系楚穆彦生死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他的父亲潞王,只要潞王还顾念一丝骨肉亲情,楚穆彦就还有活命的机会,但如果潞王铁石心肠要谋反,那楚穆彦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达,待会跟我去淮王府。”
“殿下!去淮王府?”
“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
“去换身衣服,咱们现在就去。”
虽然不想去,可这是母亲的吩咐,我不能拒绝。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也算是意外惊喜了。跟我一起去的李达,是我的贴身侍卫,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是我的亲信。出宫之前我换了一身便服,特意没有乘坐马车。虽说我跟大哥有心结,但我从来没怕过他,不知为何,我现在竟有点害怕了。从皇宫到淮王府走路需要两个时辰,换做是以前的我,早就开始骂人了,但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前面就是淮王府了,我有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李达走上前去,敲开了淮王府的大门。
“谁……?吴..吴王殿下!奴才参见吴王殿下,殿下快请进!奴才这就去禀报王爷。”我没说话,低着头跟着淮王府的小厮往前走,这一路上我根本没心思看风景,脑袋中全是待会见面之后,说话时候的情景。
“殿下先用点茶,王爷这就来。”
“嗯,我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茶的确是好茶,但喝到我嘴里就没了味道。
“咳…咳…三弟!稀客啊!”听到大哥说话的声音我便立即站了起来。看我慌张的样子,大哥竟然漏出了久违的笑脸说道:“没事,坐下吧。”虽然这幅笑脸是嘲笑的脸,但已经让我没那么紧张了。我坐下之后大哥接着说道:“今天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当然没什么事啊!只是额娘让我来看看你而已。我就这么说行吗?当然不行!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他打架的。
“也没什么事,听说你伤的不轻,来看看你。”
“没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也别让额娘担心。”
“大哥,咱们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大哥看着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又笑了,但这次的笑并不是嘲笑而是无奈。其实大哥的诞生完全是后宫阴谋的产物,还没出生就遭人算计,时至今日我还能怪大哥什么?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如果有错,也都是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错了。
“以前都是大哥不好,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你一个孩子能懂什么?你只要学会明哲保身,孝顺母亲就够了!”
“大哥!你!”
“我怎么了?我难道又错了吗?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犯错?无论我做什么,都有人说我是错的。我早就习惯了!我为何要看别人的脸色?谁说我不能出人头地?我就是要闯出一片天下给他们看看!”
这些话恐怕已经憋在他心中很久了吧,此刻说出来也能舒服些。以前我觉得大哥不近人情,甚至觉得他不是好人,但大哥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却从没想过。人之初,性本善,坏人难道都是天生的吗?我们都讨厌坏人,但坏人究竟为何要变成坏人,又有谁关心过?那些自称是正义之士的好人,他们做的事就都是好事吗?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是不变的真理。人都有争权夺利的心,赢了就是英雄,输了就是反贼。那些新朝代的诞生,不都是从争权夺利开始吗?那些开国皇帝,不都是不想屈居于人下吗?最值得唾弃的,难道不应该是那些既有争权夺利的野心,又想被歌功颂德的人吗?那些被后人唾骂的逆贼,敢承认自己的狼子野心,而那些痛骂逆贼的人,有这样的勇气吗?都觉得刘邦伟大,可失败的项羽就不值得我们称赞吗?人人都想当英雄,最值得学习的,应该是那些没被失败打倒的人。
“吃点果子吧,这些果子都是从庄子上新摘的。”见嫂子来了,大哥便不再说话了。我站起身说道:“劳烦嫂子了。”大嫂说道:“跟嫂子还客气什么?这果子要是三弟喜欢,明日我便派人从庄子上再拿一些,送进宫去。”我笑着说道:“不敢劳烦嫂子。”大嫂回道:“不劳烦。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还分内外不成?”大哥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嫂别说话了。而大嫂也很有眼力的放下了盘子,站在了一旁。
“今日就在我这里用晚膳吧,咱们兄弟一醉方休。”
“喝酒没问题,小弟舍命陪君子。可大哥还没带我逛逛淮王府呢。”
“逛王府?有什么好逛的?要去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