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自有流水（4）
一轮明月当头挂，原来雨已经停歇。湿答答的空气透着清新，还有一丝丝凉意。
老头当先而行，脚步轻点，在各个房屋顶上健步如飞，看起来就像是年轻了二十几岁。郑捕头当真怀疑这老头是不是以前就是干这勾当的，此刻故地重游，游刃有余。即使是他也要鼓足了劲才能勉强跟得上，跟令他吃惊的是那小姑娘也若闲庭信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后面，实力深不可测。
不多时，前方一物已然可见，，高有两层，当街而立，正是他们吃酒的客栈。
此时已过子时，街上静悄悄的，客栈内漆黑一片，安静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老头隐伏在街头拐角的阴暗里，示意不要发出声音。约莫盏茶时间，几道轻微的破风之声响起，客栈外出现两条黑影，皆是夜行人的打扮，四下里瞧了瞧，貌似在确定是否有人跟踪，然后一闪身，又没入了客栈里面。
老头嘿嘿一笑，道：“走。”
三人提气纵身，越过客栈外的高墙，轻轻的落入内院。院内落针可闻，只有角落的一间屋子里透出蒙蒙的光来。
三人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侧着耳朵，屋内毫无动静。
老头戳破窗纸，仔细的看了一会说道：“没有人。”
小姑娘道：“里面估计有暗道，我们进去瞧瞧。”
当下计议已定，越门而入，屋内果然没有人。靠床的柜子已被移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洞口被大柜子挡住视线，从窗口的位置正好看不到。
果然有暗道。
郑捕头不禁佩服起来，心中却也越来越疑惑，这平时隔三差五便会光顾的客栈酒楼，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秘密。
三人潜下暗道，小心翼翼的前行。
暗道并不长，尽头是一间石室，此刻里面已亮起灯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三人伏在石室门口，透过门缝向里瞧去，只见屋中一张石桌，桌旁坐着三个人。
一人看起来似年过半百，留着个山羊胡子，身材佝偻，眼内却蕴含精光。
一人弱冠之年，玉树临风，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宝剑，剑已出鞘，寒气逼人。此二人皆一身黑衣。
还有一人赫然便是客栈的徐掌柜。
只听得拿剑之人说道：“果然是好剑！”
那老者道：“三公子得此剑，必定如虎天翼，百尺竿头啊。”
“不过为了拿到此剑，害了别人性命，却是不该啊。”
“此事是属下之过，不想取剑之时被人撞见，不得已而为之。”徐掌柜惶恐道。
“但愿不会出什么差错，否则后果自负。”
“是，是。”徐掌柜恭声道。
原来凶手竟然是徐掌柜，郑捕头惊讶万分。杀人凶手整天就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跟个瞎子一样，若非有这二人帮忙，恐怕这又会是一桩无头悬案了。
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徐掌柜看来也不简单。
但此刻纵然有万般疑问，却也只能暂时压在肚子里。
那老头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关注着屋内的动静。
三公子还剑入鞘，凝视着徐掌柜道：“这件事虽然有点瑕疵，但却无伤大雅，只要你勤勤恳恳的为我们办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徐掌柜连连点头称是，嗫嚅着问道：“那，属下今年的解药？”
三公子从衣袖内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接着道：“这是今年的解药，你快服下它吧。”
徐掌柜诚惶诚恐的接过解药，那表情生怕这药丸会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一样，然后急不可耐的一口吞了下去，就算这解药是一坨****，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的。
徐掌柜吃过那解药，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公子赐。。”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双眼一番，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脸上满是惊骇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三公子收起瓷瓶，看着躺在地上的徐掌柜淡淡地说道：“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小心，害了人命官司，若是追查到你身上，我岂不是要很头疼。”
他摸了摸自己光洁如玉的额头，似乎为它不用感到疼痛而高兴，开心的笑了起来，虽然三公子的脸很是英俊，可是那笑容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邪气。
正当他笑得正得意的时候，石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他万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在这时候闯进来，他那邪气的笑容瞬间转化成吃惊的表情，手中还握着那把泅水剑！
倒是他身边的老者处变不惊，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闯进来的自然就是郑捕头三人。
房间不大，突然间涌进来那么多人一下子就显得很是拥挤。
郑捕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徐掌柜，虽说他是陈员外一案的凶手，但内心还是不禁为他感到凄凉，到头来不过是被人抛弃的棋子，但抛开这些事情不谈，他确实是一个喝酒聊天的好朋友。
他手握钢刀，横眉立目道：“我乃本县捕头，捉拿凶犯到此，你二人快束手就擒吧。”
郑捕头话音刚落，那沉默的老者忽然一掌拍向油灯，油灯应声而灭，伸手不见十指的黑暗袭来。
黑暗中郑捕头只觉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袖，迅速将他拉开到一旁，他胸口一凉，踉跄的摔倒在地上。
不一会，房间恢复了光亮，原来那老头已重新将油灯点起，只是那三公子和老者已不知去向了。
他站起身来，才发现胸口的衣衫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子，若是再慢半分，开了口的就是自己的胸膛了。
那小姑娘站在他身边，想来刚才就是她及时拉了自己一下。
心下不禁感慨，这位姑娘反应之机敏，当真少见，只是油灯刚灭，她就能及时猜到出对方的想法，救了自己一命，刀口舔血几十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姑娘家，自己又是佩服又是羞愧。
他抱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小姑娘嫣然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捕头不必挂怀。”
郑捕头不禁苦笑，还真是打击人，转而向老头道：“想来那二人的身份前辈必然知晓，不知可否告诉郑某，将其捉拿归案？”
“怎么？嫌命长？”老头毫不客气，斜着眼问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也拿不到人的。江湖事，还是由江湖来解决吧。”
郑捕头漠然点了点头，显然若是他们不想告诉自己，那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抓到那两个人。
“案子既然已经破了，不知二位哪里用得着郑某，还请直言相告。”
老头无奈的叹口气，道：“原本是想，由郑捕头出面了结此案，我们暗中取走泅水剑。各取所需，一举两得。却不想对方如此狡猾，竟让他们给溜了，算了，就此告辞吧。”
郑捕头道：“还不知前辈高姓？”
那老头神秘地笑道：“你我缘分已了，何必拘泥于俗事？老头子云游四海，浪迹江湖，早已不为俗名所累，倘若哪日重游贵地，你请我多喝几碗酒就可以了，还是少了那些麻烦为好。”
说罢便带着小姑娘离开了暗室。
寂静的暗室里，徐掌柜的尸体躺在地上，双眼瞪得滚圆，郑捕头低头寻味道：“少了些麻烦么？那还要惹麻烦的人少一些才行啊，尤其是老兄这样的。”
徐掌柜自然不能回答他了，郑捕头叹了一口气，吹灭了房内的油灯。
房外月色正好，却也不知照亮了谁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