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大婚,闹得满城风雨,与邢府的喜气不同,边疆再度传来噩耗,云中也失守了。万俟石勒带着的鬼方兵势如破竹,刘疏狂抵挡不住,一退再退。
皇上大怒,却无奈得很。南疆的守将莫宁因南疆常年安定,此刻鬼方来犯情势危急,不等赵源下令,便进京向赵源请令去援助。赵源大喜,又与朝中大臣商量一番,决定亲自请邢仲业重新出山,带兵抵抗鬼方。
邢仲业皱眉瞧着眼前一脸笑意的赵源,有些不大明白,前线情势如此危急,他如何还笑得出来:“皇上似乎很是自在?”
“我想请你出山,再不出面抵抗一番,那可就真的无趣了。”
终于发觉有些问题,邢仲业冷眼瞧着他:“我道为何鬼方人势如破竹,即便刘疏狂再不济,也不至于这么点时间就被鬼方打得找不着北了。你打的什么算盘?”
赵源稍稍眯了眯眼,叹道:“十年磨一剑。待你凯旋,便知道了。”
十年是个特别的时间。
赵源又掏出一样东西,邢家军的令牌,递给他:“邢家能不能重振,全看你今日。”
十年,加上他邢家的令牌,邢仲业动心了,微微笑了笑:“我信你一次。”
“多谢二哥。”
赵源破格拔擢邢仲业为护国大将军,令其即刻前往前线,与莫宁一起带领十万南方大军与刘疏狂及云中守军会合,务必要在鬼方攻下下一个城池之前将鬼方击退,并夺回玉门关。
出征当日,赵源敬了所有兵士三杯酒,祝愿各位凯旋。迟妍挂着淡淡的笑站在他身旁,迟青一脸淡然,偶尔与身旁的大人交谈时,露出一抹狡黠来。
从城墙上返回之后,赵源带着邢沐妍到了御书房,邢沐妍一路有些胆颤心惊,小声斥他:“你就这么把我带过来?宫里还有许多迟青的眼线。”
赵源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怕什么,邢仲业刚走,他敢有什么动作?起码也得等邢仲业走了三日之后,到了前线,对这里鞭长莫及之时,我身边再没有可护佑我之人,他才会把我怎么样。”说完又将人拉进怀里,“真好,你又跟以前一样关心我了。”
邢沐妍皱了皱眉,轻轻推开他,把脸转到一边。
赵源笑了笑,邢沐妍还是会偶尔对他冷淡,尤其是他说一些兴许是打动她的话的时候。
邢沐妍心中还在猜测赵源将她带进御书房是做什么,等瞧见桌上摆着的一本金线编制封面的书时,更是觉得疑惑。赵源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前去瞧瞧,邢沐妍犹疑了一会儿,走了过去,书封上几个字就这么撞进自己眼里——赵氏族谱。
回头瞧他一眼,赵源走过来,从身后搂住她:“打开瞅瞅。”
邢沐妍听话地打开,从可考之时的赵家人开始,到了他这一代。而他这一代……
有两个极其明显的名字,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的妻,邢沐妍。他的子辈也只有一个赵融的名字。
他居然将她的全名都给写了上去。她知道他看重她,却从不知道是如此看重她。似乎自从一些过去开始揭开之后,他隔三差五便要带给她一些惊喜震撼。默然了许久,邢沐妍将这本族谱合上,转身拥住他,唇印在他的唇上。赵源少有见她如此,微微勾起唇角,轻轻碰了碰,道:“开心?”
“难过。”
赵源诧异:“为何?”
邢沐妍稍稍离开一些,注视着他:“你给我瞧这些,我很是感动,你这些日子给我说过去,让我发觉以前有些让我生气的地方让我难受的事情都没必要生气了,我觉得很难过。你告诉我以前我生气难受都错了,可是我因为那样活了这么久,活到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这样了,你却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是很感动,可是接受不了。”
赵源那双之前还有些开心的眸子刹那间黯淡下去,带着笑,语气温柔得可以挤出水来:“我给你时间。”
邢沐妍叹了口气,缩在他怀里:“我与贺兰谆约定的三年,原本想四处游历一番,然后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你想怎么安定?”
“开间客栈,又能赚钱,又有地方住,多好。还能招些合得来的小工,闲时可以像家人朋友一样胡闹。”
“你不会是想招一堆长得好看的男人吧?”赵源挑了挑眉。
“你怎么知道?”
赵源失笑:“我从你三岁开始看着你,我能不了解你么?你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一个嗜好。”
看他如此平静地谈论这件事情,邢沐妍略微觉得讶异:“你不拦着我?”
“你看我长得如何?”
邢沐妍不知所以:“很好看。”
“这么多年没有变丑?”
“……没有。”
“那我能不能去你客栈做个小工?”
邢沐妍蓦然对上他的双眸,满是真诚,满是深情,满是笑意:“你……是皇帝。”
“歧视皇帝?”赵源抿唇不悦,表情略为委屈。邢沐妍笑着打了他一拳,赵源正色道:“阿妍,我想与你在一起,不管哪里都可以的。”
“可是……”
见她依旧犹豫,赵源重重叹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眸中,浓重的情感怎么也化不开:“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也永远只有你一个,你走到哪儿我都会跟着你。别拒绝。”
口吻太真诚,邢沐妍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与赵源所料完全一致,迟青三日后当着一干大臣在金銮殿上为难他,他恹恹看着在台下唱戏的人,有些疲倦。懒得再与迟青周旋,冷笑一声道:“丞相所言,不过是让朕让出皇位?”
迟青挤了个假惺惺的笑,恨恨瞪着赵源:“敢问皇上,老臣女儿在何处?”
赵源看了迟青一眼:“皇后一直在宫中,丞相也时常见到她,何以出此言论?”
“胡说!妍儿早被你逼疯了!”迟青一脸恨意,叫人带了个蓬头垢面的人上来,那人脑袋四处乱转,还不时嘻嘻笑,倒是个痴儿。迟青走过去,轻轻将她的头发拨上去,然后着人弄了些水来,将她的一张脸弄干净,果然是独一无二美若天仙的迟皇后。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三日前还在宫门前瞧见皇后,这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赵源唇角勾起一抹笑,不言。
从百官中走出一个人来,对着迟妍左瞧瞧,右瞧瞧,最后大呼:“哎呀,丞相,你怎么连你自己女儿都认错啦?这哪是迟皇后啊!”
迟青闻言立刻看向迟妍,只见她的脸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那人手上抓着一张人皮面具,正眨着眼看他。
百官大惊。立刻有人站出来指责迟青,带个假人来诬陷皇上。
“怎么回事!”他慌乱地走近,才瞧见,迟妍哪是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分明是被那人在那一瞬间贴了一张人皮面具才是。发觉是那人搞的鬼,将迟妍脸上的面具撕下来重重之后扔在地上,顿时怒不可遏:“你你你……”
“我什么?”那人正是千面郎君温潜,他凑着笑,“丞相气得话都说不出啦?”
迟青被人如此添堵,哪里是面子上挂的住的,立刻道:“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温潜噗嗤一笑,指了指赵源:“皇上还在这儿呢,丞相就要抓人,丞相官威好大。”
迟青淡淡扫了一眼皇上,冷哼一声:“他很快就不是了。”
身后的一名官员立刻递上来一道圣旨,迟青拿在手里,对着赵源道:“皇上可知老臣手里拿的什么?”
赵源微微笑了:“先帝遗诏。”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下跪,高呼万岁。
迟青瞧这一干大臣匍匐在地,心想大局已定,便道:“皇上可还记得先帝遗诏中,说的什么?”
“自然记得。”赵源稍稍眯了眯眼,似在回忆,而后道,“自朕西去,太子源继承皇位,须立太傅之女迟妍为后,太子须为帝后之子。太傅迟青监国。缪长安,宁国辅,钱决森,尉迟添,郭明孝,诸位大臣忠君爱国,为朝中元老,命为辅臣,事无巨细,未立太子之前,所授之命需六位大臣一同商议。太子赵源即位之后,不可伤及迟家人性命。”
贺兰谆眼眸眯了眯,摇了摇头:“还真没想到,原文居然是这样的。”
温潜也一脸诧异:“先帝为何会立这种遗诏。”
赵源望向迟青:“那就得问,迟丞相在朕父皇驾崩前,进言了些什么。”
迟青不言此事,反倒拿迟妍说事:“不论说了什么,这道遗诏一直存在老臣这里,如今我女儿疯癫至此,皇上有何可说?”
“哦,抗旨么,呵呵,丞相可要判朕死刑?”赵源叹了口气,看着迟青,笑道,“丞相,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女儿可没死,你却要拿着先帝遗诏来问罪,父皇是许你监国之位不错,可你如此,是藐视皇权,又要如何?”
迟青也露出笑来:“来人!”金銮殿上立刻涌进来一群兵士,将文武百官圈在中间。
温潜笑了笑:“哟,好大的阵仗。”
迟青还道:“皇上若是束手就擒,立诏让位,臣还能瞧在教你十多年的情分上,留你一命。”
赵源摇了摇头,问温潜:“你觉得呢?”
温潜还未答,迟青又道:“邢仲业带着皇上的兵全都走了,远水可解不了近渴,你的确收回了一些兵权,可是在我手上的兵,可还是有许多。”
赵源自登基以来,手上除了五万皇城禁军,便再无其他兵权。其余兵力除了邢家军全都四散在六位老臣手里。立太子之后,五位老臣还回一部分兵权,赵源手中也只有五十万兵力,还都四散各地。等五位老臣被赵源罢官,剩余兵力更是散乱不可收拾。
如今赵源手中细细算来,也只有五十万大军加上五万禁军。而这五十万大军已经奔赴前线,解鬼方侵扰边界之急,对赵源,可是救不得。如今赵源手上只有五万禁军,迟青却手握四十万大军。
金銮殿上众人四下瞅瞅这些兵士,心情都低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