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是天已近黄昏,似乎太阳也要帮陈半言增彩,从乌云中露出了半边脸,阳关斜撒在他笔直身躯上,仿佛天神下凡,带着几分神秘与庄重。
陈半言看了看周围还在观望的四邻,也不在乎诧异的眼光,上前扶起了二叔二婶。
陈初迷糊着眼看着眼前的大汉,似乎有些熟悉,但又不确定虚弱的开口:“你是言娃子?”
此言一出,在站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言娃不是两年前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眼中含着泪,陈半言情绪复杂的点了点头:“嗯,二叔,我回来了!”
“真是言娃子,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二婶看着眼前这个大汉亲口承认,惊呼道。
“你这两年到底去哪儿了?两年前,我们听到你去世的消息,都不相信,可是一个女孩,把你的骨灰还有些遗物送回来,我们才相信你真的死了,为此我和你二婶还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陈初先关心的问道。
陈半言把二叔二婶当成父母,两位又何尝不是把陈半言当成了儿子?
“婶,叔,这个我们回家了在慢慢的给你说。今天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回事?”陈半言安慰了一下,急忙问道。
他要知道事情的原尾和幕后真凶!
二叔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还不是伍城要修三环,凯子规划了13座桥,我们村这座桥就是第13座,还有100亩的大转盘,我们的房子就在这个范围内!汉龙集团包下的工程,拆迁费低不说,还要想占我们的河边耕地,1000多亩啊,这两年全部被淘沙给挖空了!我不同意拆,然后就去告他们,结果……”
“原来如此!”陈半言点了点头,这汉龙集团有些霸道啊,强占强迁,还要打人,到底什么来头?
“我记得河边附近不只我们一家人有房有土,怎么他们偏偏找上了你?”陈半言疑惑不解道。
二婶鄙夷的看了看四周站着的邻居,眼神厌恶的说道:“还不是你叔是队长,这些人都不敢闹,撺掇你二叔去闹,背地里却签了协议,你二叔不知道,还去闹,结果混混打上门来了,可真正打上门来了,这群人却成了看客,有谁出过手?说过一句公道话?我男人,是为了谁啊?还不为了大家,可你看看这些人又做了什么?简直就是小人一个!”
二婶的话一出,就羞的众人红了脸!这事他们理亏,被二婶骂了,多数人也不说话。可有的人就不愿意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妇女,撇着嗓门反驳道:“哟!就你男人是君子,是好人,我们就成了小人,谁不知道啊,你家还不是就想多要拆迁款!说得好听,哼!”
“你……”二婶顿时就要破口大骂,被二叔拦下,二叔向二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哟!被我说中了吧,没话说了吧?装得一副可怜样,演给谁看啊?”
众人听得都皱了眉,那妇人还不自知,还不断的说道,越说越难听,说什么二叔一家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一口想吃个金娃娃,还有啊,不禁要要拆迁费,还要要别人在伍城里买套房子!在她口中二叔二婶就成了为利是图的小人,贪得无厌,不知廉耻!
“够了,闭嘴!你他,娘的说够了没?”陈半言怒气冲冲的吼道。
那妇人看了眼陈半言,憋了憋嘴:“怎么?想打我?你个死了的人,没死回来不好好的窝在家里,你出来逞什么能?要主持正义,你以为你是谁?你还不是老娘看着长大的,长本事了,刚才还敢骂老娘,你让我闭嘴就闭嘴啊?老娘偏不!你能拿我怎么样?”
“啪?”耳光声传来,陈半言语气冰冷:“刁蛮泼妇,死角蛮缠,无口德,打!”
只见那尖嘴猴腮的妇人瞪大了眼,捂着脸,似乎还不相信她被打了!脸上的疼痛,众人眼中的幸灾乐祸提醒她这是真的,她这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敢打老娘,我跟你拼了!”那妇人张牙舞爪的向陈半言扑去。
还没等她扑拢,就有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是个中年男人,像是她的男人。
“陈东木,你老婆被人打了,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还拉我?是不是又想跪跪搓衣板了?”妇人尖叫着。
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众人也是哈哈大笑,乐个看热闹。谁不知道,这妇人是母老虎?这陈冬木在家中一点地位都没有,这女人挨了打,陈冬木不帮就算了,还要拉住她,众人已经在脑海中补出陈冬木跪搓衣板的画面,怎的不发笑?
“哈哈!冬木嘞,你还是莫拉你婆娘了,不是今晚有你小子好看的!”
“就是,就是!”
陈冬木那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红色,眼中尽是尴尬,手上却更加用力了,死死的抓住妇人的手,后面干脆把妇人抱着!
“来人啊!打人了!打死人了!”妇人见挣脱不开,自己男人死死抱住自己,不让自己上前打陈半言,只得放泼大叫。
“哈哈!”
“哈哈!”
……
周围的邻居都成了好的看客,都是大笑却没人上前劝阻,任他夫妻二人闹腾!
“够了!还不闲丢人?”陈冬木对着妇人大吼,真是丢人啊!
“啊啊啊啊!陈冬木,你敢吼老娘,你是不是胆肥了?”妇人这时却是愣了,不敢相信温和了二十多年,从来不敢和她顶嘴,平日一副耙耳朵的丈夫,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吼她,怎叫她不惊不怒?
陈冬木脸涨得通红,脖子也是红色,松开妇人:“吼你怎么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你嫌我丢人?”妇人不敢相信,对着陈冬木动起手来!
“啪!”陈冬木看着左手有些发愣,自己竟然打了老婆?
“啊!你打我,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你竟然打我,我不活了!”妇人哭喊道。
“再闹就离婚,这么多年,我受够了!”
妇人马上就不闹了,也不哭了,她心中还是有些怕的,真把自己男人惹毛了,离了婚,谁敢要她?
陈冬木松了口气,这才转身对陈半言说道:“言娃子,这次是我们不对,可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斗不过人家,我婆娘蛮横,你打了就打了,我还谢谢你帮忙教训!”陈冬木中气十足,这些年来终于这一次振了夫纲!
陈冬木话一说完,周围就是议论纷纷。
“是啊!也不怪我们没骨气?我们斗不过别人啊!”
“那些人泼漆,打玻璃,晚上还敲锣!我们也是没法!”
“这话不错,前面二丫他爸就上去拦了一下,晚上就被他们打了一顿,现在还住在镇医院在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尽是无奈!
“那村长和那些村委干部呢?他们又在做什么?”陈半言问道。
“哼!他们!他们和汉龙集团早就狼狈为奸,会管我们的死活?”
“那你们就这么认了,不抵抗?”
“那能怎么样?我们只是无权无势的小市民,我们能怎么样?”一个大爷,语气中尽是悲凉无奈道。
陈半言看了看四周脸上尽是无奈的邻居,他心中有团火:“你们这种行为只会让他们肆无忌惮,你退一寸,他就要进一尺,我陈家村的人,何时这么没骨气过?”
“话是不错,可村中尽是些妇孺老弱,能怎么样!”
“屁话,你们这副样子,我真的很心痛,连反抗的精神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羞与你们为伍!”
“我们就是不团结,我们要是一条心,那些村官和汉龙集团能拿我们怎么样?一步退,步步退,别人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了,你们还忍得下去?就不怕老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戳你们的脊梁骨?没了耕地,没了农民的根,你们怎么吃饭?你们让我们的后代儿孙怎么看我们?我们不是不执行政府的规划,但是想强占,没门!”
陈半言使劲的吼道,一席话震聋发聩,说得四邻脸红筋胀,脸上尽是羞愧!
想他陈家村祖宗陈殿青两百多年前花多少力气才建了这个村子,后辈儿孙不争气,把祖宗攒下的基业让人强占了去,他们百年后,又有何脸面去见祖宗?
言娃子骂得好啊!我们活了几十年都还没一个小子看得明白,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一群人涨红了脸,齐齐吼道:“没门,没门!”
“干他,娘的!老子陈家村的人,就不得怂过!”
“我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争取我们的权利!”
“我们要为自己的后代着想,不然,我们愧对祖宗,愧对子孙后代!”
……
陈半言看着群情激愤的村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群人还没愚蠢到骨子里,还算是有点骨气。
“我们明天去找镇府,让镇府给我们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我们就去县里、省上!我相信还是有人为我们做主的!”
“要得,明天都去!”
“讨个说话!”
“喊镇长为我们做主!”
……
中国农民最是朴实,也容易满足,只要有口吃的,他们就不会闹,可是要吃不上饭了,那……
斗争从来就没有停过,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