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颜闭上眼睛,听见了泪落下的声音,好像湖边的红色蜻蜓的尾巴落在湖面上所发出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南姝颜感到自己飘了起来,像那蓝色天空上的云一样。再睁开眼时,江南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看到了一个人的一生,从生到死的过程。
……
他出生于一世代读书的人家,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在家中排行第四,小时候家人都叫他小四儿。后来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名,是父亲取的,望舒。取自《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望舒其实就是神话中为月驾车的神。
家人都希望他和哥哥能够在科举中取的好名次,光耀门楣。
后来他哥哥在一次醉酒后跳江而亡,嫂子也不知去向。
然后他娶妻,过着和平常人一样的生活。
就当他快对科举绝望的时候,他高进士。他以为,从此以后他和他的家人就可以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但是朝廷的一道命令下来,他不得不与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妻子分别,到那遥远的边关去。
他自小就生活在江南,刚来到边关时,水土不服,经常吐,还会头晕。每当他有这些症状的时候,他就会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她腹中自己的骨肉。
他常常自我安慰着,只要打好了这一仗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可是,事与愿违,打好了这一仗还有下一仗,无止境的战斗。
他和那些边塞的将领呆在一起,日久天长,他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很多与自己类似的事,只不过自己是被朝廷派来的,而他们却是被地方官兵抓来的,要说可怜,他觉得还是他们要可怜一点。
后来他家里来信,告诉他,他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
他开始幻想那孩子蹒跚学步的样子,以及他笑的样子。
最后,一个午夜,敌军来犯,他们仓促,他刚从故乡的梦中惊醒,死在了敌人的刀下。
红色的血慢慢滑落,遮住了一只眼睛,他的一只眼最后看到的是一片红色,另一只眼看到的是其他士兵的红色。这便是战争。
他后悔,如果他没有去考试,没有高中,是不是一切都会好一点呢?但是没有如果。
最后,姝颜看到他孤独的走在刷上死亡的颜色的道路上。那就是之前她走过的那条路。
如果她没有走上这条路,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一切,当然依旧没有如果。
如果只是一种空虚的猜测罢了。
……
冥间
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妖媚男子,在亭上问道:这里,可曾消失过一个人?
他的眼睛慢慢看向身后。
一个奇怪的声音回答道:一个人界的女孩,一个拥有死亡能力的女孩,她带走了他。
哦?是么?
嘴角微微上翘。
你为何没有把她弄回去?
黑色的衣袍微动,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
那个声音颤抖着回答道:她仿佛本来就属于这里,我没有能力驱赶走她,深感抱歉。
“我看那人也快玩够了,至于那女孩,我也去顺道看看吧。”他启唇道。
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恭送殿下。
众鬼齐道。
……
他走入离别已久的家中,只是两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
家里有棵杏树,春天的时候开白色的花,落在黑色的土壤上,像是树的泪水一样。
而如今,依旧的春天,杏花没有了,开完了,就像是泪流干了一样。
遥想当年,他对她许诺,这辈子会把最好的给她,可是,他有给了她什么?
白绫绕梁,灵堂中坐着他的牌子,她带着四岁的儿子,在门外。
儿子问她:娘,爹爹呢?娘不是说爹爹回来了?
她说:你爹他累了要睡觉,然儿,不要吵着他。
儿子抱着她说:娘,等爹醒了,要他带我去卖糖葫芦,带我玩。
她没有说话,庭前的杏树没有开花。
他想要抱住他们,告诉他们他回来了,却忘了自己早不是人,当他一下抱空的时候,仿佛什么东西失去了一样。
他的妻,他的儿,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自己看得到,但是他们却看不到自己。
他感到心莫名的痛。
明明没有心了,那是什么在颤抖?
他喃喃道:是啊,是啊,即使有人帮助我回来看他们,却不能改变我已经死了的现实啊。
透过杏树的枝桠,他看到天的眼睛,仿佛和自己的心一样。
突然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说:李望舒,玩够了吧,该回去了。
一刹那,他不在看到他们,只有一片漆黑,他的灵魂已然睡过去,他的身体也不再属于自己,木讷的跟在他的身后。
黑衣男子挥了挥手,李望舒消失在了原地,回到了望乡台,他的记忆被抹去,没有看到过她,也没有回来过。
……
南姝颜突然惊醒,那个人的牵连没有了。
她已经看完了他的一生,却在最后的时刻突然跳回了原地。
南姝颜暗道不好,转身跑入府内。
猛地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姝颜猛地撞上往后跌倒在地上。
冥间的人?!不,职位比小鬼高,甚至有可能是七大鬼以及黑白无常中的一个。
不待她仔细想,他轻道:人间的小孩,你没事到这冥间来干嘛?
南姝颜抬头,她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脸很美,甚至说她觉得她是她今生看到了最美的人。
突然,她的心中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可是最终还是回归平静。
他见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心中有些恼。
口中滑出了句:麻烦。
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尝试进入她的记忆,直接去寻找答案,但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护住了她的记忆。
他揪住她的衣服的时候,南姝颜感到突然,甚至有些恐慌,后来看到他没什么动静有把眼睁开了。
当她睁开来的时候,她后悔了。
能不能不要这样玩啊?这个女的是谁啊?没事把脸凑的这么近干什么?虽说我平时不在意这些的,但……也不能这样玩啊?
此时的南姝颜简直是欲哭无泪,小安安都没做过的事,被一个陌生女子抢去了。
就在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用着很平静的眼神说道:妈的,小东西,你到底是个啥?老子进不到你的心境!
南姝颜,无语的看着他,啊,心境是什么?
他将她放下,叹了口气说,够棘手的,算,把她记忆封了吧。
即使进入不了她的心境,把她的回忆封了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心中暗骂道,本殿下难得出来一次这么碰到这些事?算,下次溜出来玩的时候带上几个人吧。
挥手间,南姝颜回到了家乡,在一个亭子上,风吹过,她的头发微动。
远处,华沐安跑过来,她将南姝颜摇醒。
“姝颜,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会感冒的,我们先回去吧……姝?颜?”
“嗯……”半梦半醒中她看到了眼前的华沐安。
等她全醒了后,想:我怎么在这里?
不过南姝颜也是个懒人,不在去想,就和华沐安一起回了家。
那个亭子在一抹绿意中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