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刚刚还是重伤的野子在过了段时间后推开了压在了自己身上的这个人的身体,有些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刚才还被刺穿腹部的一刀此刻也已经明显好得多了。她的恢复力很强。至少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结束了吗?”她抬起头来问着正在“吧嗒吧嗒”抽着烟的上川。他上仰着天空,没有说话,却更像是在想着什么。女孩的这种松了一口气的语气也没有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只不过是被麻醉了而已。”接着他又朝着地面开了一枪,全然不管这其中的一枚子弹有多贵。。伴随着一声枪响,所谓的“子弹”也在击中了地面后碎开了花来,是秘制过的冰弹(注:低压高浓度乙醚之类的物质)。
“恩?”野子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在长期为了分家做事的她来看,打斗一般不都是以对手死亡而告终的吗。况且这场行动眼前这个人可是策划了很久的。
怎么没杀了他?这就是她内心之中最真实的疑问。
没有过多的解释。上川也只是将地上的那把村正拾起。很轻巧的便用刀刃将地上的良介的运动服挑开且又不伤到他的肉体。这在一般的使刀者看来也已经是件很讲究技巧的活儿了。
接着他又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了一袋红色的东西。是医院输血常用的血袋,从它上面冒着的寒气来看,温度还比较低。应该才从冷藏库里取出来没多久,上面依稀还有某某机构的特有的标签。
很熟练的用牙将包装袋撕开,将半袋血倒在地上的良介裸露的身上后又将另半袋血一饮而尽。好像很美味的样子。
****的良介的上半身在沾到血之后很快就浮现出了一副画,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更像是副刺青。
站着在那的吉田野子仔细的打量了下之后,便再也没说话了。
三个硕大的古中国小篆数字成为了这幅刺青的主题。
“七十四。”几只鬼怪样的东西在后面若隐若现。
天上的云依旧是白的,上川还叼着那根万宝路和旁边的两人形成了一副静景。
嘴里下意识的吐了口烟雾,却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街上的车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很快,一辆挂着特殊牌号的全日式岛国国产车停在了上川所站的道路边上。
将最后那半截烟吸尽后又狠狠的把烟屁股扔到了地上。全然没有外国人心目中岛国人应有的形象。他又捡起了刚才那把已被放下静躺在良介身侧的那把刀。
车上下来的人已经把野子和良介抬上了车。他站在那,没有出一声。
百无聊赖的将刀抽出,看了看这把锋锐已损的名刃。
“村正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将刀归鞘坐进了车后座里。
车门被关上了。车也驶向了街道的尽头,转弯,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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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虚,安静。
就好像整个人都掉进了水里似的不停地往下沉却永远不到底。明明知道,却又使不上力气。
我还没死吗?
良介想道。这个想法就像是一点火星般在黑暗的头脑中越烧越旺,如同一粒渴望生长的种子般不停的疯狂的生根发芽。他很确定自己没死,就像他很确定自己还有体温一样。
心脏还在跳动。
最后,多年的末世求生的韧性救了他自己,良介强行将那双阻挡了光明的沉重的眼皮打开。
一丝亮光刺了进来,让他有些想流泪(长期处在黑暗的环境中,突然见到光的结果。想必很多童鞋有这种体验吧。)。自己睡了很久了吧。
“你回来啦,良介君。”
昏暗,脏乱,还夹杂着人体的某些排泄物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地下室。略带潮湿的地板让这里显现的有些泥泞不堪。即使能看出房间的主人很用心的收拾了一遍但也无法掩盖某些条件上的不足。
自己回来吗?
“美惠子同学。”良介才有些回过神来。借助某些缝隙中透出来的光,他也还是看清了那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有些面黄肌瘦而又有些熟悉的脸。
从脸型来看她在物资丰富的末世前的容貌也算是比较清秀的。像是自然而然的,她身上有种叫做乖的气质透露了出来。
“今天有收获吗?”看见良介提着的手提袋,美惠子习以为常的问道,像极了一位待家等夫而归的贤惠的妻子。
良介想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想做任何动作也做不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并不是他!
“恩。”一声鼻音回道。略带了些沉闷。他怎么也不说话,像是做了什么累极了的事情。
一副欲言又止的美惠子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良介,双方都就此沉默了。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美惠子关心的问道,她看着良介那越皱越深的眉头,总像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忧虑。
表情与姿态像极了那种关心丈夫的贤惠妻子。
“恩。”他像是才从某种回忆中回过神来。良介抬起头仰着脸无比认真的说道。
“我救了人,一个小男孩。”
可此时他却没心情看这些上辈子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只是不停地动着,而这个良介却未被他影响分毫。借着他对面美惠子的眸子,他还是看见了一张脸。一张他上辈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是上一世他自己的脸。
“不可能!”他心里狂吼道,却又不能发出任何能让人听到的声音。
“然后,杀了人。”
他把袋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码放着一堆末世前常人弃之如蔽的小食品。可那之中的几个金属色的罐头在其中却是那么的醒目且显眼。
末世后,并不是谁都能吃上罐头这类高级食品的。它象征着一种高等的资源,一种等级的体现,一种少数人才能掌握和发放的权力。
光亮在那一瞬间就没了。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
良介的眼前一黑。
在黑暗中,他的内在灵魂还是这具身体的耳朵听到了一句话。
“竟然还有人敢惹到我们黑旗头上来。”声音透着某种说不出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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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又是一阵黑暗。
是那种灵魂都看不见的黑暗。
当再次有光明的时候,场景却也已经转换了。
“哎,小子,起来吃东西了。”一碗不知名的东西被摆放在了取饭口处。一个人对着趴躺在里面的“尸体”说道。
那碗东西很浑浊,看起来很脏。在充斥着排泄物味,霉味,馊味,汗味的监牢里散发出了股别样的味道。一股很臭的味道。这种东西,在末世前,狗都不吃。
“今天咱老大心情好,吩咐我给你弄带肉吃。”那个声音的主人明显的带着戏谑和别样的轻蔑。
牢房里的那具“尸体”动了动。他受了伤,无论是从他裸露在外的新的旧的伤口都能彰显出他所遭受的待遇。那些伤口,有些在烂的化脓,有些在流血,却唯独没有在结疤的。快要死了吧。
缓缓伸出了手,去够。拿到了。狱卒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戏耍他。
没有说话。
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把手里的这份东西吃了下去。不知道什么味,浑浊的汤就着不知名的肉吃了下去。
站外面的狱卒看着他,嘴里含着莫名的笑。
他吃得很快。很快就见底了,可良介却停住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体内翻涌,刺激着他那已经麻木正努力求死的心。他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一枚戒指正静静的躺在汤脚里,在几块碎肉之间散发出暗黄色的光。
他伸出中指去扣自己的小舌头,想从胃里反胃吐出一点他刚刚下咽的东西来。可却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些他本想吐出来的东西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被他强大胃给消化光了。
那是他某天找食物时带回来的东西,他把它送给了美惠子。他还记得她那天很开心。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狱卒笑眯眯的说道,一脸变态而又高兴的样子。
“你应该谢谢人家才对。要不是她是个女的,你也活不了那么久。”他继续刺激着他,直到体内一股什么东西“轰”得一下在空荡的脑海中炸了开来。
时间,在那一刹那被静止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弥浮飘荡,如若是冬天的雪花,可却又为什么会是灰色的?
“吃了食物,你才有力气回家哦。良介君。”
“什么屁话?这里四周都空荡荡的。”一片荒芜的雪原,良介对着倒在地上的美惠子说道。
她没有说话了。只是看着他,在温和的笑。
牢房外,整座城市莫名的下起雪来。现在可才七月。
牢房外,那个狱卒死了。
同他一起死的还有整座牢房。
铁制的栏杆和锁链染上了脆弱而又沉厚的铁锈。水泥地板和混凝土的墙也在表面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它们从里面开裂了。到处都是裂缝,脆弱而又易碎。这牢房内的任何东西都有一种一触就碎的错觉。
那个狱卒倒在那,变成了一具干尸。他的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丁点水分了。
都死了,被时间杀死了。
良介拖着沉重的身体,推开那早已被岁月侵蚀得一干二净的牢门,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有推开一扇门,他走到了牢房外。
****的他对外面的寒冷却恍若未觉一般。
“行了,到此为止吧。”
他仰着头,对着落雪的天说道。言语中透着无奈的疲倦。真的累了。
活脱脱的像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
却又飘得那么远,化作了每一片天空中落下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