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隔着海洋与蓬莱仙山遥遥相望。东方极尽处有地方高高隆起,那里的天空似乎也随着大地而升高几许,不断有云雾缭绕那里,最终汇聚在一起,形成一座耸入天际的云山,终年不散。
云山的隆起的大地中心,白雾的深处隐隐有一座孤峰,山直入云间,不知通往何处。
这是西游的起源,传说只有迈入神仙之境的绝强者才能来到这里。对于普通人来说,传说只是传说,他们只知道唐僧一行西天取经,却不知道他们求取来的经文,是用来救助他们这些蒙昧的世人,但却都被他们以冷漠的目光嗤之以鼻。
那座山扎根在大地祖脉之上,以日月为灯,以星辰为纱,以银河作幕,它是天地间的唯一,无时无刻不在生长着,吞吐吸纳着天地间浩瀚的灵力与精华,成为九天十地的亘古传说。
自然而然的,没有谁能真正到达那山之巅,传说它已通幽十地、已达九霄天外。
在这里,平静的云层像道白色丝幔向四方蔓延而去,永远没有尽头。
忽然间,这座比天还高比地还重的山颤动着,一重重云雾竟随着它的抖动而相继崩散,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山的巅峰之后是无尽的黑暗虚空,虚空中有无数颗明亮的星辰一样的东西在环绕。
忽然之间,天地轮回好像因为它而存在,岁月时空好像因为它而闪耀,漫天银河好像因为它而才生生不息。
它曾有一个名字,被人称为方寸中的世界。
整个世界因为它的变化而躁动不安,大地不停的颤抖,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从这里蔓延而出崩裂向四面八方,东海之水倒灌而来,形成一条条汹涌的巨浪滔滔的江河溪流,汹涌澎湃。山的另一个面,一棵通天的古树拔地而起,瞬间冲破天际云雾层,直破入虚空中,大地上出现一道如山般的黑色阴影,笔直的延伸进大海的深处,虚空颤抖,似乎可能随时被挤裂。
一个人,出现在黑影和大树之间。
他的身体完全被圣洁无垢的光芒笼罩,大树以外的时空也因此而黯淡,周围的空间的温度急剧地下降,大树枝桠间开始凝出淡淡的白色的雾,迷迷蒙蒙的又重新遮挡出外来的视线。
那个人站在大树旁,俯瞰着山下的世界,眼色惆怅。
这样的景象,他看了很久很久,但心中总有个疑问,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
在他心里,即便是神仙,也难逃于轮回之苦,这就是命。
有人说,在东海看见过一条龙经常跃出海面久盼长安,有人说他们曾在鹰愁涧出现过一个和尚的身影,有人说流沙河依稀有个背影在滚滚流沙中翻腾着,有人说福陵山望月祠内时常传出悲戚的哭声,也有人说白骨洞深渊内有只石猴在戚戚私语。但他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出去看看,领略那些见所未见的景物,可他又非常的害怕迈出那一步,生怕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就已失去所有。
当五百年的光阴只是一个骗局,生活在虚无时间中的人物为什么而喜、为什么而悲呢?
合上手中的本书,他不禁神色黯然,眼角有几滴晶莹的滚滚滑落,刀削般的脸上留下两道深深浅浅的泪痕。
这座山上长有很多植物,非常茂盛的拥挤在这片被限制自由的空间。
这是很多年前她丢下的,唯一能保存至今的东西。
他站那棵大树下,仰视着头顶那片浑浊却已昏沉的天,天空中白云后,有一颗颗闪亮的星闪烁着,宛如清澈的眼,俯瞰整个人间。
他若天神下凡,金光笼罩周身,两条卧蚕眉间有一条丹红的细如发的血丝,闪烁着代表责罚的雷光。青色长袍上银月勾勒星辰点缀,甚至精妙绝伦。手握一柄寒光剑,银白色剑光倾泻而出,随着他的走动化成一条条透明的银丝,犹若天上的银河,从虚空中蜿蜒而过。
一阵风吹来,长发飘飘,他就这样站在神树之下,他看着山下的充满生机的纷乱红尘世界,眼瞳里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两团精芒摇摆不定,仿似在沉思。
他知道,自己便是其投射的浩瀚阴影下最微不足道的一缕。
看惯了花开花落,厌倦了潮起潮落,他的心逐渐被那个人所吸引,在他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里逐渐清晰了,那是一道洁白如画的身影,正从远方走来,走进他一尘不染的心境中,留下无法抹掉的痕迹。
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雪白裙裳的绝美女子,曼妙明丽,超凡脱俗。云隐青丝,月淡修眉,那双眼眸如若寒潭秋水,沉静而带有迷雾,她仿佛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埋怨。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落叶摆动掉在肩头,迎风旋转着。
“你走,我不要你管!”如此完美无瑕,柔婉的眉间拧出一缕淡淡的忧愁。尤其是她站在他的身前,静静述说出这些话时,那目光幽幽,那神情凄冷,好似在埋怨他。“你走!”
“如果不是你,唐门怎会覆灭。”影像中,她呜咽着。
“因为我要你活着,你是我所有的希望。”心有所念,不免孤冷万变。纵是万法永恒,也难及他心中满怀愁绪,一念动,即风云再起。“没有了希望,我的生命将毫无意义。”
“也许天地永寂,黑暗永远没有尽头;也许神佛再不出现,我的希望始终不变。”一念动摇,万绪纷起,纵然心中好像有万千个声音在同时呐喊抗拒,可他仍止不住的低头俯首,将郁郁的目光投向天地的另一方,他凝神注目,那是一个或许卑微、或许高傲、或许纷杂、或许没有道理的,却始终让世人难以割舍的充满勾心斗角的地方。“就算是背负再多罪恶又如何!”
“你走!我不要你救!”
一阵夹杂着刺骨寒意的风,已将那道雪白的毫无瑕疵的身影冲散,萦绕在耳旁的久久不散的风声突然沉寂了下来,那个站在大树下已十天、半月、数年,甚至更久,而后他动了,树还是那棵亘古长存的大树,然而它却已开始枯萎,充斥在这里的风声已开始变冷,落叶纷纷。而矗立在树下得那个俯视天下很多年的人却渐渐地走远,无声无息。
他所走过的山道,留下的那些脚印也开始清晰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自树上落下一枚果实,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数十上百的连绵成片的随着他的脚印而离开而跳动着冲下山去。
果实晶莹剔透,像是七窍玲珑心,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的世界内,闪过一道道亘古久远的画面,它们又仿佛是苦涩的回忆,记载着也烙印着曾经的过往,所谓的众生疾苦,所谓的人生百态,或许也不过如此。
这是什么山?灵台方寸山。
这是什么树?大道菩提树。
他是谁?
他是那棵树的心。
那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枚如玉般晶莹的果子,走向山外的世界。
“雪儿,我来了。”
“你知道,为了这个选择,你将要付出什么吗?”
那棵树在问他,一个声音自他心底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