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靠着那个窗户的位置,座位空着,一瞬间,我的心脏不争气的猛跳起来,一时反倒担心起来。恩里科放弃我了么?他没来!“你好先生,请问需要点儿什么?”年轻的侍者站到了我对面,殷切的看着我。
“嗯,有个小个子男人来过么?花白头发,拄着手杖”我支吾着问侍者。
“抱歉,没有印象,你要等他么?我们这里新到的92年苏格兰威士忌很棒的”侍者明显是勤工俭学的学生,根本看不出来我的尴尬落魄。
“不了,我就坐一会,你不用招呼我”我躲过他的目光,眼神飘向窗外。
侍者还在揣测,我则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如果他再多嘴,我就让他两天不能说话。
“两杯92年的苏格兰威士忌”还是那样冷静平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我身子一松,让过了侍者,顺势坐到了座位上。,即使是在战场上面对刺刀,我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对不起,下雨,路上不太好走”恩里科还是不紧不慢的脱下外罩,随手把手杖靠在椅子旁,动作中透漏出优雅的感觉。我盯着他,露出好似赌场上刚输光了赌本的赌徒,却看到债主坐在自己身旁时的表情。
“这里的咖啡太难喝了,还是喝酒更适合现在的气氛。为了庆祝我们的合作,干杯”他从侍者托盘里接过一杯92年的苏格兰威士忌递到我手里,自己端起另一杯,直接以合伙人的身份和我碰了一下杯。
酒杯是大口直杯身,上好的捷克工艺,杯口插着一片浅黄的柠檬,透明的冰块浸泡在橙褐色的酒液里,微小的气泡悬浮在四周,整个一杯酒如同艺术品。
恩里科抿了一口,满意的嗯了一下,看我还在发呆,举杯向我示意。
我扯下柠檬,攥在手里挤出汁液滴在酒杯里,一仰头,烈火一般的酒液宣泄在胸口里,接着向四肢百骸酥散开来。
“需要我怎么做?”虽然还没决定合作,但我一张嘴,话就自然而出了。抛弃了矜持,抛弃了自律,为了海伦,我妥协了。
恩里科从身后提出一个小手提箱子,放在桌子上,“所有的资料都在里面,你不用看看再决定?”
“再来一杯”我打了个响指,故意扭头不看那个箱子,我怕自己会拒绝。我需要酒精麻醉自己,我也怕晚上海丽丝会问我那个问题,喝醉了就不会梦到她了。
恩里科微微笑了一下,绅士般的优雅,可我却觉得他这会儿非常讨厌。
“你们这些所谓的皇室,只是想到自己的皇位,战争死的可都是平民”我又喝下了一杯,“虽然我答应帮助你,可你皇位上的血是谁也擦不掉的。”恩里科苦笑了一下,低头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中,喝下了好几杯酒,恩里科也失去了宁静和优雅,脖子上的领结扭开了,手杖也攥在手里不安的扭动着。
“扬,你需要看看这个”他打开手提箱,里面有一台手提电脑。“本来想让你回去后自己看的,可我不想让你因为和我的合作,而心怀愧疚。”
屏幕亮了,映着我赤红的眼睛。
一个录像文件被打开了:画面先是剧烈的晃动,但能看出是在一片牧场,周围有高低破旧的木屋。几个男男女女从画面的左侧跑了进来,一个男人还抱着一个孩子,一个大一些的女孩儿被拖着手奔跑着,表情慌乱、惊恐、愤怒,明显是在逃命。
一串橘黄色的火光穿入人群,刹那,血光四射,人们像被镰刀割断的麦穗,纷纷倒地。我的目光收紧了,那是12.7mm口径的车载机枪,一般用来对付低空目标或者轻型装甲目标,如果对人射击,巨大的动能所用于人体,造成撕裂性损伤,人会被打碎的。画面上,屠杀还在继续,有被捆住双手被枪决的,有车辆直接碾压的。纵然是在残酷战场上磨练过的我,也被画面震惊了。
“那些都是我的国民,他们正在被屠杀、奴役。”
恩里科眼睛看着酒杯,显然他看过这个录像,可他没有勇气看第二遍。
“最后的抵抗组织偷偷拍下了这些画面,冒险送到我这里。”恩里科喝下了最后一口酒,叹了口气“而我只能呆在这里,却没有战斗的勇气和能力。”
“我首先找过巴斯上校,可你知道,他代表着美利坚合众国,这事不能动用国家的力量。他给我推荐了你,他说他了解你,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恩里科吸了吸鼻子,缓缓地说道。
“扬,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可以相信的人。”
恩里科准备走了,窗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拉达轿车。他从我身边走过时,又俯下身子,对发愣的我说:“记住,你不是去毁灭,你是在拯救!”拍拍我的肩膀,他走进了雨中。
布拉格雨后的早上,空气分外清新。我盘腿坐在旅馆的大床上,开始翻看恩里克给我的资料。
床头摆放着送来的早餐,松软的面包、金黄的奶酪、樱桃木烤的一块七分熟的鹿胸脯肉,还有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昨天回来后,看到我掏出的一沓大面额的钞票,旅馆老板殷勤地忙前忙后,给我调换了豪华房间。大蒜味的甜言蜜语包围着我,让我灌满酒精的胃一阵阵抽搐,想吐。现在,连早餐都免费奉送了,钞票真是好东西。
资料不多,一份关于Arulco阿诺卡的详细报告;一台手提电脑;一封恩里科的亲笔信;一份行动计划;一沓三万美元的钞票,行动的先期资金,嗯,现在只有29560美元了。
想起来了,昨天的酒吧账单,还是恩里科给付的,这个市侩的皇族,只有合作了才给我付账。
电脑里资料不多,有我们交谈的几封邮件,还有雇佣兵的网站链接,还有我设定的一个账号,恩里科会定期向上面汇款。亲笔信也是寥寥几字,说的大概是现在的处境,以及对大家的褒奖,还介绍了我,让我担当反抗军的首领。最后的署名是一个古老的印章,线条流畅,风格古朴,令人印象深刻。
拿起Arulco阿诺卡的资料,最让我看重的就是这个。去陌生的战场前,详尽的资料收集是我在海军陆战队学到的宝贵经验。
Arulco(阿诺卡)一个沿海小国,只有大概小半个俄克拉荷马州大小,开车两天就能兜一圈。主要经济来源是矿产,金、银矿以及一种特别稀少的金属矿使这个小国十分富足。实行的是一种特别的民主化君主政体,由Chivaldori和Covdona两个家族轮流担任国王,直到1988年Chivaldori家族的老国王传位于恩里科,但那一年的十年大选前Covdona家族也有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Miguel米格瑞出现了。为了提升新国王的威信,决定给恩里科成婚。最后入选的是戴蒂娜,一个罗马血统的女人,没人清楚她的身世,关于她的过去好像都蒸发了。在新国王登基的前两天,老国王突然中毒身亡,一切迹象表明是恩里科下的毒,他被司法机构带走传讯,登基活动也停止了。
两天后去法院的路上,拉着恩里科的马车被炸弹炸上了天,恩里科和四名警察被炸身亡。最后的证据表明是Covdona家族从头到尾策划的一切,愤怒的政府惩罚了Covdona家族,人员流放,Miguel米格瑞被通缉,取消家族称号。戴蒂娜众望所归的成为了Arulco阿诺卡新的女王。
但在民间有人说恩里科没有死,戴蒂娜和他的死有着直接关系。人们开始质问王室,镇压活动开始,戴蒂娜掌握了军、政、司法的大权,控制人民的思想,抹杀反对者的呼声。在1997年十年大选时宣布取消大选,由自己终身统治Arulco阿诺卡,一直打着民主的名义做着独裁的****。直到前些年,Miguel米格瑞出现在Omerta成为起义军的领袖,终于人民的反抗暴发了。但戴蒂娜的女皇卫队血洗了Omerta,只有少数人幸存,恩里科就是要我去领导他们。
我唯一疑问的是,既然Miguel米格瑞和恩里科是竞争对手,他们是怎么组成同一阵线的呢?恩里科没有说,看来以后会有答案的。
翻开计划书,第一条:五月一日抵达Omerta,找到Miguel米格瑞,把恩里科的亲笔信交给他,他会安排下面的行动。
还有三天时间,我得准备一下了。
不知道谁说的:未来的不可知,是我们前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