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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雪飘

秋夜凄寒,月单星孤,虽说只是初秋,但关外亦是大雪横飞天寒地冻,纵是裘皮裹身,亦觉冰冷难耐。仰望苍穹大地,皑皑白雪,却见一弱冠少年徒步走在这无边旷野之中。西北风吹乱了他的长发,漫天飞雪遮挡了他的面容,他衣衫单薄身材削瘦,在这冰天雪地里却并不着急,一步一步,步履沉重而又坚定,仿佛除非他自己愿意世上任何事物都不能左右他。

翠云楼,边城里最大也是最好的酒楼,在这里应有尽有,只要你有钱就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豪客富商在这里一掷千金,端得是热闹非凡。

忽有寒风吹来,门帘挑开,一少年人走将进来,其人身材消瘦,却从头到脚都带着劲,就好像一柄随时都准备出鞘的快剑。

少年走到角落喝着劣酒,酒虽劣,却同样能暖身。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泛起红晕,就是最好的说明。

寒风又起,又几位江湖客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紫面虬髯气度非凡,此等人物,必非等闲。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冷了的人们,不自觉的都去注视这个人。

围拢着这紫面汉子的几人,个个脚步稳健,自然也不会是庸手。其中一独眼大汉说道:“能与龙二爷在此相遇实乃幸会,不知龙二爷此番是要去往何处?”

却见那紫面汉子说道:“只是出关去探访一位友人而已,但是能与川西五虎相遇倒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另一人说道:“即是高兴的事,自然要喝上几杯。”

龙二爷哈哈一笑,道:“还要喝上几大杯。”

快刀门的龙二爷当然不是普通人,普天之下若说一流高手,龙二爷必然是其中之一。

午后的街上虽然仍旧寒冷,但是仍旧无法阻止外出的人们,与生存相比寒冷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无云的白空上日轮也显得惨淡淡,仿佛正昭示着不幸与死亡。

少年自翠云楼一直跟着龙二爷,凭龙二爷这等身手竟也一直未曾察觉,仿佛他要跟上某个人不论你怎么样都是甩不掉的。

得得得……得得得……忽听得马蹄声响,身后一匹红棕马挟风而来,速度之快绝非一般马匹所能及,但它却在这人群攒动的街道上纵马疾驰,竟完全未曾将人命放在眼里,当真叫人气愤已极。

此马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人群四下逃窜,方才还好好的一条闹市现在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闹市”。

但见马前不远有一个三四岁的童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竟被这眼前景象骇的呆住了,转眼间马已到了跟前,马上之人纵臂一收拉紧缰绳,怎奈速度委实太快,马奔之力犹未消尽,红棕马人立而起,那飞扬的前蹄眼见就要踏在这孩子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人影一闪,马前已多了一人,这人双掌挥出打在这马蹄上,要知这马奔之力虽已大多都被消去但那余力加上这前蹄马踏之力少许也有五六百斤,实非常人所能抵挡,但见蹄掌相击,马儿却发出一声嘶鸣,仰天倒地。四下围观之人早已看得呆了。

突然之间,只听恶风袭来,少年人侧身跳开,“啪”,只见一条红鞭打在空处发出一声空响。回头望去,唯见一人红衣似火,俏目佳人。

一少女婷婷立于眼前,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头上简简单单挽了一个发髻,长长的发丝如瀑般散在身后,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迷人又危险。原来,这奔马走市的竟是个妙龄女子!

“小贼!竟敢伤我宝马!”红衣少女秀眉一皱甚是不悦。此马确实是万里选一的上等良驹,无论什么人在骑上它的时候被人打断都不会太高兴的。

经验丰富的老江湖都知道,若江湖上有种人绝不要去招惹的,那其中就有女人,显然少年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那少女却更生气了,她的行动已经替她作了回答。嗖嗖嗖,长鞭急攻而来,顷刻间已亮出三招,少年只做闪躲却不还击,也许是并没有机会还手。忽的长鞭袭来,少年一把抓住,顺势一带,惊愕间,少女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人已被拉了过去,撞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一股男性气息袭来,少女一瞬间竟有些身子发软。少年朝她胸口伸过手来,少女竟忘记了反抗,脸上红霞飞现,一身武功也使不出来了。却见少年两指连点,少女这才发现自己已被他点了穴道。

少女不禁又羞又气,破口大骂:“你……”,后边还未说出口,少年又点了她的哑穴。少女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少年,仿佛是在说‘莫要让我恢复自由身,否则要你好看!’

少年却对这杀人般的眼神视而不见,说道:“一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在这期间你就好好冷静冷静吧。”少年说完转身就走,少女拼命想要喊叫,却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情急之下竟已流下泪来。这少女竟在这大街上哭了起来!到也难怪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姑娘,被人这么羞辱心里难免觉得委屈。

傍晚已悄悄叩门,黑暗快要来临,空气也随着黑夜慢慢变冷,少年孤独的站在雪地里说不出的惆怅。龙二爷死了,就在他的脚下,血还尚未流干,尸体却已冷透。

“这一剑能夺天下闻名的龙二爷的命,果然够快。”冥冥中有声音飘来,似远似近不可捉摸。

少年连动都没有动,只说道:“朋友既然想要论剑,何不现身一叙。”

声音并没有回应,寂静再次回归。

“咯吱”“咯吱”这是积雪被踩踏的声音。

有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施施然走了过来,这人虽然衣着不凡,但他的衣服却并不吸引人,一般人见到他只怕都会去看他的手。手并不奇怪,怪就怪在如此寒冷的大雪天他还在扇扇子,苏面的洒金折扇,上品的做工,上品的料子,不论什么人看到它都能猜想得出它的价格一定不菲。但是少年清楚的感受到,这把扇子在他手中随时都能是夺命的利器。

“不过这一剑却有点奇怪。”贵公子缓缓道来。

“哦?哪里奇怪了?”少年问道。

“从这一剑看来,其手法招式以及所用兵刃都不似出自中原,倒更像是东瀛扶桑一带的兵刃招式。”贵公子道。

少年转头望着它,道:“近年倭寇虽然猖獗,但是向来只在沿海一带活动,像这样深入而且又没有好处的冒险,究竟有什么用意。”

“没有无饵会上钩的鱼,野兽也不做徒劳之功。不寻常的举动背后,一定有不寻常的秘密。”贵公子轻轻摇着折扇。

天空飘起了雪花。夜,已完全深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少年问道。

“因为有趣。”贵公子笑笑说道。

声音又变的沉默,俩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贵公子摇了摇折扇,转身就走。既没有看那尸体一眼,也没有看那少年。他在前边走,少年就在后边跟着。就这样一队奇怪的组合诞生了。贵公子自顾自的赶路,累了就找最好的客栈休息,饿了就去最好的酒家。他休息,少年也跟着休息,他住进大客栈,他就睡在客栈的窗下,他去酒楼大吃大喝,他就独自在门外吃着生冷的馒头。不论走到哪里他都这样跟着,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少天。

华灯初上,桂花楼早就已经忙络了起来,这里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也是最好的妓院,好妓院通常就是指妓院里的姑娘好,好姑娘总是能吸引男人的,所以桂花楼的生意一直很好。

现在少年也在桂花楼里,但他却不是来这里做“买卖”的,因为没有人来这里找女人会翻墙进来的。就在之前,贵公子就进了这家妓院,但是等到少年人时,门口那两名大汉却板着脸把他拦了下来。倒也难怪,他那一身衣服又旧又破,还带着污泥,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看门的这两个大汉以为又来了一个想进去讨钱的乞丐,眼中带着不屑与厌恶,把少年“请”了出去。临了还撂下一句“臭要饭的,要饭一边要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贵公子并不难找,像他这么样一个人,不论在哪里都能一眼就看到他。老鸨在向他介绍着她们桂花楼的头牌,贵公子听起来很满意,随手赏了她一张银票,看那老鸨张得都快塞下一个馒头的嘴来看,这张银票数目一定不小。老鸨忙招呼贵公子去了二楼一间大屋,少年唯有等。

没过多久只听得喧闹声起,隐约可听见有人在喊“倭寇来啦!快逃命啊!”其时正值倭寇泛滥时期,沿海地区倭寇频频犯我国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时甚至大批倭寇一路抢夺杀戮,竟可挺进至内陆几百里开外,其种种劣行令人发指。

呼喊声中,倭寇冲进了桂花楼,刀光与惨呼掺杂着狞笑声连成一片。少年怔怔的望着人们一个个的倒在血泊里,每每刀光闪过就会有一个生命从世上消失。少年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汗水已将手掌浸透,他的心跳的飞快,仿佛要跳出来一样,双眼泛着血丝,望着这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倭寇正伏在一个**身上喘息,欢愉使他兴奋地大叫,他笑得很开心很畅快,忽然,他脸上的笑容凝注,变得诡异又可怖。鲜血从他胸膛涌出,一把利剑自他背后刺进来,剑锋从前胸露出。

这变故来得太快,也太突然,等到他倒下后,其他的倭寇才从突变中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少年手里握着剑,在人群中交错。他的剑舞得并不急,但是每当一剑刺出,必定会有人倒下。剑光闪动间,倭寇的心已经沉了下去,没有人敢再越雷池一步。

空气似已凝固,让人无法呼吸。

倭寇们一个个喘着粗气,口水咽下发出的声音也清晰可闻。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实在太可怕,根本就不像人,像魔鬼,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死神,他的镰刀轻轻一挥,生命即刻就会枯萎。

不知是哪个人先大叫了一声,发了疯一般地跑了出去,剩下的倭寇仿佛也被赋予了逃跑的勇气,一个个狼狈地跑了出去。

直到倭寇都跑光了,少年手里的剑也没有再动过。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当啷”他的剑掉在了地上,他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的头疼的像要裂开一样,眼睛像是两颗火球,滚烫滚烫的,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燃尽一样。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他怕一睁开眼就看到满地的死人,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许久过后,少年的身子不在发抖,他又回到那间大屋前。这一次他没有再等下去。他伸手推门,门开了,门并没有闩上。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点灯,贵公子早已不知去向。少年环顾整间屋子,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拆开信封,信上寥寥写着三个大字,孤魂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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