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代的传承、混乱,直到王杲继承父位,重建古勒城,势力迅速崛起,进而反吞了左卫,当时努尔哈赤的爷爷和他的几个兄弟都归属到了王杲麾下。
势力扩展之后,王杲开始对古勒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拓建。拓建后的古勒城,三面临水,一面靠山。城西、南、北三面为天险峭壁,东连青龙山,构成了三面壁立的天然屏障。防御设施建有内外两重城墙,城北建有一座城门。
这样的防御工程,也算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战斗打得很顺利,势如破竹。但是作为竹子的是王杲。
战斗首先在古勒山前打响,李成梁还是先在几处要害处埋下伏兵(具体地点、具体人名就不交代了,交代清楚了反而显得乱),然后叫人上去诱敌。敌人一上钩,立马围上去,来个瓮中捉鳖。如此,王杲又败了,躲进了古勒城。
又中埋伏,王杲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跌倒了两次。这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前面史官说的话——“为人聪慧,有才辩,能解番汉语言字义”。
面对沟深垒高、栅坚山险、易守难攻的古勒城,李成梁下令:“开火!”一时间,火器齐发,连破数栅。
云梯、索绳架起,明军发起进攻。来力红等人拼死抵抗,投石射箭,枪林弹雨,明军死伤无数。明军小分队避其锋芒,从东北角登入,随后,明军像潮水一样涌进古勒城。
王杲见外城失守,便退入内城。李成梁一鼓作气,明军敢死队以血肉之躯迎着箭石,攀缘而上,并顺风发起火攻。箭石用尽,寡不敌众,最终王杲弃城逃亡,来力红等十数名部将战死,明军斩级1 104颗,夺获牛马525头。
古勒山前,王杲完成了人生的转折,从此陨落;几年之后,王杲的外孙努尔哈赤也将在这个地方实现人生的转折,从此辉煌。
但这会儿,努尔哈赤兄弟俩却只能束手就擒。
关于这段历史,史书众说纷纭,或者极尽铺陈,或者一笔带过。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个歧路口分出去三条岔路:
第一,努尔哈赤没有被俘一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李成梁收养或者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做了李成梁的家奴。
第二,努尔哈赤在万历二年(1574年)王杲兵败时被俘,做了王杲的童兵。
第三,《清史稿》的说法,努尔哈赤在万历十一年(1583年)阿台兵败之时被俘,做了王杲的童兵。
众说纷纭和语焉不详使历史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由于女真没有文字,而且历史学家也没有预见能力,谁会想到这努尔哈赤死后还会被尊奉为太祖,所以对努尔哈赤的记载多凭借的是记忆。写史书的人问来问去,问到了各种答案。然后掺杂进自己的阶级立场,就成了这样一部有个人感情色彩的史书。
另外,《清史稿》虽说名字看着像官方文件,但其实是辛亥革命后,在军阀混战中完成的。事实上还不算完成,北洋军阀倒得太快,清史馆突然就没了资金来源,没有核改就匆匆出版发行了;而且,当时的编写者多是些清室遗臣遗民,他们站的是清王朝的立场,难免有偏向。所以说这仅仅是部史稿而已,还称不上是一部史籍:体例不一、繁简失当,年月、地点、事件、人名漏洞百出,记载多经不起推敲。
遗憾的是,笔者不才,没有穿越历史的特异功能,不能回到过去一探究竟,只能根据各类史料,博采众长。有句话说得好,要想证明我是错的,最好先证明你是对的。不巧,在这个问题上,我无法证明你是错的,也没有铁证说明我是对的。所以,读者朋友你也有权利自己选一条路,殊途同归,走过这段歧路,我们在下一个路口会合。
所以,努尔哈赤被俘了。那么,为什么李成梁不杀了他呢?
关于这一点,史书上的记载又是五花八门。
有的说,努尔哈赤机灵,眼看势头不对,立马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跪在李成梁的马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李成梁放过他。李成梁看他有些聪明,就没有杀他,而是让他跟着部队当一个童工。
有的说,努尔哈赤身材高大,武艺高强,有勇有谋,李成梁很欣赏,就让他跟着部队一起打仗。
其实,李成梁不杀努尔哈赤,绝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地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而是他知道了这两个孩子的身份。
如果他不知道努尔哈赤兄弟俩的身份,那被杀有很大的可能;但当他们知道了这俩孩子的身份,那被杀的可能性就小了。
之所以可能性小,有下面几点原因:
一、努尔哈赤是女真上层社会的一个成员,家族背景显赫,虽然现在活得并不光彩,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随便便就给杀了,怎么向女真族交代?
二、努尔哈赤的爷爷和爸爸投靠了李成梁,在这次军事行动中又起了马前卒的作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留下这两条没什么价值的命吧。
三、留着努尔哈赤在身边可以当一个人质,要是努尔哈赤的爷爷或者爸爸有异心,也可以拿努尔哈赤作为威胁。
四、李成梁可能有着很长远的计划,想把努尔哈赤培养成自己在女真族里面的代言人,毕竟努尔哈赤出身优越,在女真族里面有一定的影响。
五、我们当然可以认为,当时的努尔哈赤的确表现出低三下四的模样,讨得了李成梁的欢心。但这不是必要的因素。
就这样,努尔哈赤从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摇身一变,成为李成梁部下的一员童兵。不过,这童兵没当几天就逃跑了。
为什么要逃跑?因为他的脚底板不一般。
为什么能逃跑?因为他有女人缘。
脚踏七星,忙着逃命
虽然努尔哈赤尽心尽力为李成梁工作,但是交情归交情,该杀你时还是要杀你。
当初努尔哈赤出生时,有紫气东来,不过这事明廷没有太在意。况且照这几年努尔哈赤的生活来看,这紫气来得似乎没什么影响。
但最近,明朝那边开始有动静了。万历皇帝朱翊钧笃信天象风水,近年来常感觉到异象,担心会危及到自己的江山,于是召令天师夜观星象,每天做记录。
通过每天的观察,天师渐渐发现紫微星象越来越暗,在北斗七星跟前出现了一颗越来越亮的大星,光芒完全暗淡了紫微星。又有一晚,这颗亮星突然划落,朝着东北一带落去。
天师不由打个了冷战,急忙跑去禀告万历:紫微星已经临凡,乱世之人将现身在白山黑水一带,是一个脚踏七颗红星的少年。请圣上速派人前去捉拿,及早消除隐患,确保大明江山永固。
在过去,北斗七星被认为是极星,指向正北,位于天空中心。在星宿中属紫薇垣,紫薇垣对应的是人间帝王,是帝星所在。所以极星北斗又被认为是天帝居住的地方。
万历如此笃信天象风水,以致死后的“葬式”(即尸体在棺椁内摆放的姿态)也使用“北斗七星”式。这种复杂的姿势曾经困扰了无数考古专家近半个世纪,直到人们把天象风水融进了推测才解开了这个谜团。
另外,在对南京明孝陵考察时,利用航拍技术,专家学者惊讶地发现大明王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陵区布局竟然也是“北斗七星”布局。
言归正传,万历一听天师的奏报,立马颁布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从明朝起,开始使用“奉天承运”四字。正确的断句绝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而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翻译过来就是:遵从天命承新生气运的皇帝,诏命天下说。
当然这个时候,万历发的是密旨,越少人知道越好。
与此同时,努尔哈赤因为表现优秀,深得李成梁器重,成为了李成梁的贴身侍卫。
一天李成梁的小妾在给李成梁洗脚,李成梁一时情绪上涌,陶醉开来,说:想我40岁才行大运,遇流年,却在短短几年之内立了那么多功,做到今天这样的大官,那都是因为我的脚上长了七颗黑痣啊!想当初,算命先生对我说,脚心长七颗黑痣,将来定成文武大臣;要是长了七颗红痣,那就是脚踏七星,有朝一日要做人王地主的。
他的小妾接过话头,说:我倒是看到努尔哈赤的脚上有七颗红痣。她是怎么知道的?李成梁没问,我也不知。李成梁没问,是因为他吓住了——七颗红痣,那可是天子的征兆啊。从此对努尔哈赤多了一份戒心。
没过几天,钦差便带来密旨,要李成梁紧密追查一个脚底有七颗红痣的人。
李成梁心里一个冷战,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他没有立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钦差,而是回命立即追查。
李成梁吩咐几个人把努尔哈赤抓起来,过几天送到京城去。
这秘密的吩咐恰巧被他的小妾听到了,小妾立马把消息带给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可不是案板上的肉,得到消息后就立刻骑上一匹大青马跑了,他养的那只黄狗也跟着跑了,小妾在院里的柳枝上系上白绫自缢了。
李成梁得知消息,马上派兵追赶。
逃了一夜的努尔哈赤筋疲力尽,一头栽倒在一片枯草丛里。后面追赶的军队见眼前枯草连天,钻进去找个人也不容易,于是放起了火,不把你逼出来,就把你烧死在里面。
烈火一遇干柴,噼里啪啦,凶猛的火势眼看就要烧到努尔哈赤的身边了,跟着他逃跑的黄狗舔舔他的脸,又咬着他的袖子扯扯他的手,他都毫无反应。狗儿急得汪汪直叫,原地打圈。转了几圈,突然停住,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湖,冲过去,跳进湖里,浸湿了身体,然后回到努尔哈赤身边,在他周边打滚,把枯草压倒压湿。来来回回十几趟。
终于,火没有烧到努尔哈赤的身上。努尔哈赤苏醒过来,举目四望,一片灰烬,又看看身边的一圈碾平了的湿枯草,旁边卧着那只直挺挺湿漉漉的黄狗。顿时明白了一切,失声呜咽,抱起狗儿,把它埋了,并指墓为誓:今后子孙万代,永远不吃狗肉,不穿狗皮。
努尔哈赤跑了,李成梁却不能正大光明地抓,一是皇帝不允许,二是自己也不敢。因为毕竟他曾经做过自己的手下,万一被沾上点什么关系,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所以李成梁干脆不管了。
保住一条命的努尔哈赤除了回家,无路可走。
这个时候,他的外公王杲兵败潜逃,却被海西女真王台抓住送给了明廷。
王杲被“磔杀”(类似于车裂,即把人肢体分裂),枭首示众。
王杲死后,李成梁把王杲的地盘全部给了努尔哈赤的父亲,而且爷爷和爸爸都官升一级,以作为出卖王杲的甜头。
王杲死了,他的儿子还在,这个叫作阿台的年轻人,继续着父亲的伟大事业——造反。而他的造反对努尔哈赤的一生有着重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