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母亲一向仁慈，若不是母亲一直包容王氏，宽容她做错的所有的事情，恐怕她早已被所有人打出了门。母亲对她已仁至义尽，而何以舅舅您在王氏困难时候不予帮扶接济，反倒有资格让王氏因祸害我们顾家被赶出去后再前来指责我们？”顾淳笙一字一顿，语调平静，字里行间却带着一把把刀刃。一时间将秦放说的哑口无言。
秦老将军更是差点把白眼翻到了天上去。他年轻时驰骋沙场多年，堪称忠义两全的典范，若王氏真如顾淳笙所说的这般作恶多端，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这顾淳笙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咄咄逼人，让他与秦放此时都搁不下面子。
顾淳笙看着秦老将军与秦放哑口无言，心里倒是爽快的很。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她这个外公和舅舅，不辨是非，只知道拿亲情来压顾氏，他们在顾轻歌大婚那日便在婚宴上公然指责顾氏，她虽然未坐在跟前，可却是听到了的。以前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落魄的时候，秦家除了秦明月对她好，其余所有人看见她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不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却偏偏等着她顾淳笙给他们台阶下。
眼见秦老将军与秦放都不做声了，顾淳笙最后道：“王氏之死，请您节哀。只是种何因，得何果，善恶因果，循环报应。也便是如此了。”
秦老将军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盯着顾淳笙，冷哼了一声。好一个善恶因果！倒是把责任撇的干干净净。真是个精明的丫头！
秦老将军也不再看顾氏，拐杖狠狠的扣了一下地面，冷哼一声，便大步踏出了大厅。秦放跟在秦老将军后面也走了，秦明月吐了吐舌头，给顾淳笙竖了个大拇指：“说的漂亮！”顾淳笙报以微微一笑。秦明月短暂的与顾氏与顾淳笙告辞，便也追上了秦老将军与秦放，三人一同出了府去。
顾氏温柔的看着顾淳笙。她原本还担心她的笙儿到了紫阳王府会被欺负，毕竟嫉妒紫阳王妃的身份的人可不在少数，如今她可算放心了，她的笙儿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这日，顾淳笙刚梳妆打扮好，慕纱便前来通报：“小姐，夫人正在前厅与老爷、老夫人商量您的婚事，让我来叫您。”
顾淳笙颔首，算是告诉慕纱她知道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顾淳笙感觉世界都是温柔的。这几****过的可惬意的不得了，整天吃喝玩乐，自从王氏和王妙姿滚出了顾府，她便没了后顾之忧，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顾淳笙心里盘算了片刻。今日便是规定的夫家过聘的日子。按照墨澜王朝的习俗，新娘新郎在嫁娶之前讲究“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但由于顾淳笙和君子陌乃是伽蓝神使为媒，所以便省去了纳采，问名，纳吉，请期的步骤。纳征便是过聘，就是男方向女方送聘礼，是成婚阶段的重要仪式。再说了，她顾淳笙好歹也被顾家养育了十八年，妙龄当嫁，君子陌也不能一点聘礼都不给便将她拐走了。
按照纳征的习俗，君子陌应该会在今天午时前来顾府送聘礼，而此刻顾氏叫她前去大厅，恐怕便是商量今日下聘的事情。
这样想着，顾淳笙已经快步行至了大厅。她可不习惯几个长辈等她一个人。
进了大厅，顾淳笙首先看见的是坐在上位的老夫人。顾淳笙上前去给老夫人请早安，又向顾显扬和顾氏盈盈一拜，便在下首坐下了。刚落座，便听到顾氏惊讶的声音：“笙儿，你今天怎么穿的这样朴素？”
啥？顾淳笙看看自己，很日常的白色烟云蝴蝶裙，如瀑的黑色长发一半被挽起来，一半飘落在肩头。老夫人送给她的金簪她一直插在发髻上。虽然略有些平庸，却也够不上朴素吧？顾淳笙扶额，再定睛一看，顾显扬与顾氏三人今天穿的均是雍容华贵，即使老夫人平日里这么素雅的人也穿上了一套紫黑色的弹花暗纹锦服。
对比三人，顾淳笙再看看自己。
好吧，的确是朴素了。顾淳笙吐舌。她想着只是过聘而已，没必要穿的跟拜见伽蓝神使似的吧。于是就找了件日常的衣服来。
老夫人像是看穿了顾淳笙的心思，道：“笙儿，你可切莫小看这过聘。过聘虽然只是一个形式，但是代表着两家财力的多少。所以可是万万马虎不得。”
“是。那我待会便去换上一件新的。”顾淳笙刚想着回去将那日拜见伽蓝神使的金丝织锦礼服换上，又听顾氏提醒道：“我早些时候已经令人给你做了一件，待会你便随我来换上，可别再穿拜见伽蓝神使时的那套礼服了。”
顾淳笙想想也是，一套礼服连着穿两遍，别人怎么看都会觉得她顾淳笙只有这一件礼服抬的上场面似的。便点头应允下来。
礼服的事情谈妥之后，谈及君子陌。老夫人明显还对君子陌前来退婚一事耿耿于怀。若不是顾淳笙想要嫁给那个什么紫阳王，以君子陌这种订了婚又前来当面悔婚的行为，便是伽蓝神族亲点，她也不愿意让笙儿嫁给这种出尔反尔的人。哼，这次君子陌前来下聘，必得给他个下马威，好让他知道顾府不是好惹的，纵使他是一代王爷，又是伽蓝神族的后人，也得让他知道知道，欺负她的笙儿，他君子陌可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顾氏又给顾淳笙讲了一遍下聘时需要的礼仪，四人又说了会话，便各自散去了。顾淳笙乖乖的跟在顾氏后头去拿新做的礼服，一路上顾氏与顾淳笙描述那件礼服有多么的华贵，顾淳笙听的可是想心惊胆寒，以顾氏富贵为美的审美理念，不会又将金银珠宝挂了满衣服吧？
即使来前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看到真正的实物的时候，顾淳笙还是有一种24k钛合金狗眼被闪瞎了的感觉。
那是一条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外罩一件对襟羽纱玉纹裳。细细看去，仿若有光华在上面流动，并无任何金银珠宝的搭配，却看上去雍容华贵，大气异常。
顾淳笙换上了这件衣服，果然和她的尺寸不差分毫。顾淳笙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起，母亲果然是记得她的尺寸的。顾氏此刻正满面惊喜的打量的顾淳笙，脸上满足的表情活脱脱像个孩子。
将顾淳笙按在梳妆镜前坐下，顾氏将顾淳笙的发髻拆开，手执一乌木侍女梳，竟是聚精会神的给顾淳笙梳起头发来。母女二人静静的坐着，顾氏捋起一把青丝，问道：“笙儿，你今年便是双九年华了吧？”
顾淳笙点点头。顾氏又道：“真是岁月不饶人。仿佛昨日你还只是个小女孩，只有这么高。”顾氏将手与床沿平齐，“那时候只会奶声奶气的叫娘亲……而今，我的笙儿都要嫁人啦。”
顾氏这样说着，不知不觉眼角竟有了泪意。顾氏也腾不开手去拭，任由它流到嘴角。
“娘……”顾淳笙从铜镜的反射里望着顾氏已经起了皱纹的脸庞，心下很不是滋味，有不舍，也有心酸，在原来的世界，几乎是没有人对她这么好的。而看见顾氏如今因她即将嫁人而流泪，她的心里满满都是酸楚。多好的母亲啊，但她就要离开她了。
顾淳笙轻声安慰顾氏道：“娘，你放心，我还是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恩，好。笙儿，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顾府永远是你最后的后盾，如果在紫阳王府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回来找娘，娘给你做主，啊。”顾氏这么说着，用手背擦了擦泪痕，“真是的，你嫁人了，有了好的归宿，我高兴都来不及，哭什么呢。真是，白白败了兴头。”
顾淳笙看着顾氏一脸强笑，心知道顾氏是真的舍不得。顾淳笙张了张口，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刚刚梳妆打扮完毕，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体己话。顾淳笙表示顾氏说的她都会谨记，顾氏微笑着拍了拍顾淳笙的手。
正在这时，顾氏的贴身丫鬟前来通报道：“夫人，小姐。紫阳王到了。”
顾氏恋恋不舍的看了顾淳笙一眼，仿佛下一秒顾淳笙便会飞走了似的。顾淳笙接着给顾氏宽心，二人一并走着，不一会便到了前厅。
前厅门前的庭院里已是被十二个大箱子摆的满满的。每个箱子皆是用上等的乌丝楠木制造，只是箱子便如此华贵，这聘礼有多贵重，更是管中窥豹。
君子陌果然财大气粗。顾淳笙在心里暗暗赞叹，随即便踏入了前厅。
伽蓝神使坐在上首，接着是老夫人，然后是顾显扬与顾氏，再便是君子陌与顾淳笙的座位。
君子陌今天穿了一身紫金色云锦翻领镶金袍，乌黑的发丝用一只玉冠束起，长眉入鬓，皮肤白皙如玉，更衬得眉间一点朱砂红。众人都已落了座，只等着顾氏与顾淳笙入座，今天这纳征的仪式便要正式开始了。
君子陌原本正在与顾显扬谈笑风生，忽然闻得脚步声，一抬眉眼，竟是瞧见顾淳笙走了进来。
君子陌有一瞬间的晃神。顾淳笙出现在门口，斜阳将她半边面孔照的透亮，她的长睫在阳光中扑闪，她背对着阳光，整个人的轮廓罩上了一层暖黄色的金边。顾淳笙今天也是一身紫金色，两人倒是心有默契，相得益彰。
青螺黛眉，言笑晏晏。口若含朱丹，耳着明月珰。一条云锦刺绣锦带裹束着她纤细的腰肢，更显身材曼妙，腰若流纨。君子陌见过许多样子的顾淳笙，鬼马的，可爱的，老谋深算的，执拗的，愤怒的……可偏偏从没见过像今天这般神采奕奕，满身闪耀着光滑的顾淳笙。
心跳忽然间就漏跳了一拍。想不到以前那个丑丑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丫头，今时今日居然会变得如此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