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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韵律:线条的统一性 (1)

线条整体的统一比其多样性更重要。它要求画者具有敏感的捕捉能力,因此更具难度。在描绘或设计较大对象时,画者实际上更应考虑的是局部与整体的关系。只有正确衡量个体与整体的关系,才能够处理好作品的整体布局与氛围。而本书所讨论的有关内容对于画者的指导意义远远不够。

几乎所有的艺术作品中都能观察到线条的层次感。这种层次感一定是由实际的线条构成(虽然线条确实存在);它们可能仅是由彼此关联的虚拟线条或者某些特定部分的外部轮廓组成。这些虚拟线条层次分明,从而使作品中局部与整体的关系更加和谐。而有时,表现线条整体感觉的可能仅是其中某些局部的强调和表达。而画板上这些线条的表达却是至关重要的;它们就如同贯穿于整部交响乐作品之中的旋律与主题一般,使每个相对独立的部分彼此关联。

通常情况下,一幅画作中某一部分的轮廓线同时也可能是该画作中其他部分的轮廓。因此,即使彼此之间没有实际的线条相连,一幅画作中各个部分也能达到整体的和谐统一(见书中结构素描;作者:波提切利,保罗·维罗奈塞)。对于一幅画作中各部分轮廓中存在的虚构线条,画者应给予更多的重视,并且应努力尝试画出这样的虚拟线条,从而使自己的作品更加出色。因为只有处理好看似彼此独立的各局部间的关系,画作整体才能达到统一的效果。而根据作品主题本质,线条的表现或简洁高雅,或生动有力。这一切都取决于主题表达的需要。

局部轮廓之间的联系不仅能使整幅画增色不少,同样也能使头部或手部等局部表现得更有力度。学生在练习中应多加注意,因为这种关系极为重要。习画者若能处理好这种关系,便能使作品整体达到和谐的效果。

平行线条组合

当画作中一组或多组线条彼此平行,则能产生特定的强调效果。连续地吹奏一段风琴和弦比断断续续地吹奏更加优美动听,而这种相似的线条组合所营造的特定效果亦是如此。这种连贯的特质能使作品整体基调更加稳定协调,从而使作品更加出色。

这种平行的线条组合仅适合由简单的直线或曲线组成,且除非是与复杂的纹饰一起应用于装饰图案中,否则并不可取。布莱克对平行线条带来的特殊视觉效果十分着迷,因此他的作品中平行曲线及直线的使用极为常见。插图31的图1,约伯(Job)记系列里背景中山羊背上平行线条的运用以及表现人物时所运用的竖直平行线条,均使得整个构图连贯一致。图2中人物的两侧、图片上方的基督及左侧手握轴卷的天使我们能看到相同的运用手法。同样的,作者在人物背后的山羊身上也运用了相同的手法,以期通过这种平和的平行线条达到强调效果。平行线的运用及其效果还见于插图31(B)。此图中山羊的背部线条及凳子上两个人物的腿部线条平和,从而预示了信使即将告知约伯丧子噩耗所造成的冲突感。

画面中局部的平行线条所营造的强调效果在布莱克的作品中得到很好的应用。布莱克就如同一座金矿,他的每一幅作品都充满了线条的层次感。比较分析插图31中的图A与图C,我们便能发现这两幅画的感情基调的表达都离不开竖直线条的平行排列。而在图A中,布莱克不仅采用竖直的平行线条描绘图中跪在地上的人物,甚至运用此手法绘出山羊身上的小块阴影,从而使之与人物遥相呼应。在最后一幅图(“上帝因此赐予约伯双倍于最初的福祉”)中,平行线条的运用更是被发挥到极致。因此,画面中人物的欣喜与各人物间的和谐关系被充分地表达出来,其艺术效果较插图31(A)更佳。此外,在插图31(D)(“正直善良的约伯惨遭同伴嘲笑与讽刺”)中,三个朋友伸出手指嘲笑约伯的形象也通过相同的表现手法得到强调,画中约伯因而显得十分善良、可怜,而这三个嘲笑他的人则显得幸灾乐祸。

布莱克在描绘弯曲的背部线条时,甚爱采用此类平行曲线的表现方式。我们可以在插图32(E)和图32(G)中找到此类表达手法(更多图例请见插图7、8、13及17,约伯记系列,布莱克作品)。最后一幅图例中,画面的右边跪着三个人物,而左边只有一个人物。为了使画面保持高度均衡,布莱克将右边第三个人物的外部轮廓留白,而着重刻画左边人物的头发及阴影部位。此外,约伯头部略微偏向左边、身体也略靠左边的构图方式也进一步使画面维持均衡匀称(此副本表现效果略逊于原作)。

有评论家认为,约伯记系列作品并不完美,因为画中的线条缺少变化。确实,如果一幅画缺乏线条的变化,而仅有单调的直线、弧线或圆圈,那么线条再精确、弧线和圆圈再标准,画面也会因而显得缺少艺术的生命力和感染力。然而,在约伯记系列作品中,单一的线条排列整齐,并且被大量重复运用,因此作品富有美感。这样的表现手法多见于庄严肃穆的场景描绘或深刻复杂的情绪表达。

希腊神殿中成排的圆柱、哥特式大教堂内竖直线条的大量运用,都使建筑物看上去显得十分庄严肃穆。此外,希腊神殿和哥特式大教堂还采用了上章中笔者谈到的“震颤空间”特性,这是表现艺术品生命力的必要组成要素。雕刻在神殿圆柱、台阶上的细小条纹和殿内繁多的塑像,以及大教堂内粗糙切割而成的石砌块和色彩丰富的石块,让神殿和大教堂富有生命力与艺术价值。但总的来说,哥特式建筑中“震颤空间”应用所带来的艺术渲染力更加显著,且其设计追求多样性胜于统一性。因此,工匠拥有巨大的个人发挥空间,可以根据自己的品位、喜好设计其负责的部分。这也是为什么哥特式建筑里的每一根圆柱、每一扇尖顶窗、每一处精美装饰很少有雷同之处的原因。除此之外,哥特式建筑普遍光洁度较低,建筑内的石雕工艺品上常常留有雕刻的痕迹。这一切使得哥特式建筑看起来更具生命的温度与繁荣;与之相比,古典建筑则显得了无生气。再者,哥特式建筑可随意加盖添造这一特征,这同样显示出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并非来自于统一和谐的建筑风格。

另一方面,一栋漂亮的古典建筑得益于其每一个部分都严格缜密地服务于大的设计框架及中心概念。当建设一气呵成后,任何新添加的建筑附属物通常都会对原建筑美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古典建筑往往追求高光洁度,任何工具的痕迹以及设计师个人的匠心独运都可能破坏建筑整体的对称性。这样统一的对称性也许显得毫无生气,却也十分完美!由此可见,古典建筑设计追求统一胜于变化。

诺曼式建筑中常见圆弧拱与直线、直角装饰相结合的设计,这样的组合使建筑看起来庄严肃穆。一个轮廓硬朗的强壮汉子通常给人威严的感觉;相反,一个圆滚滚的人则常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众所周知,聪明的人额头宽,力气大的人下巴宽。此外,多岩地带或山峦风光常气势壮观也是相同的道理。

横线与竖线

横线与竖线的选择在构图中十分重要。横线能烘托出宁静的氛围,营造引人沉思的画面。而竖线则能使表达的对象显得更加挺拔。在矩形的图纸上,这两种线条分别与画作介质的上下边及左右边相平行,也因此更加重要。它们使绘图对象局部统一、彼此联系紧密,同时也使整幅画的构图稳定。

凝视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绵长的地平线、荒漠的尽头黄沙与蓝天的交界线,人们常常极为震撼且容易浮想联翩!画面若缺乏变化,也就容易显得缺少活力与生机,因此单调的画面常带给人祥和宁静的感觉,以及无限的想象空间。这种艺术效果是其他手法无法传达的。此外,微风拂过水面的涟漪、日落时天空的晚霞等此类水平线条也都烘托出和谐宁静的氛围。

而五针松以及柏树则是代表庄严肃穆的典型植物,因为它们的枝干与树叶多向上笔直生长。除此之外,令人印象深刻的甚至包括远处小镇上空工厂的烟囱(撇开其让人不悦的联想),更不用提哥特式大教堂上方那些指向天空的迷人尖顶。康斯特布尔(Constable)是艺术家中运用竖线表现庄严气氛的佼佼者。康斯特布尔作品(现藏于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中索尔兹伯里(Salisbury)大教堂的尖顶笔直的线条所表现的庄重感,与图中漂亮的拱形榆树装饰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哥特式教堂让人印象深刻,同样得益于其竖直的线条设计。

古罗马人很早便知道竖直线条不凡的表现能力,因此他们通过树碑来纪念伟大的人或事。这也许无形中解释了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每到一处便疯狂地在高处建塔或树碑,即使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毫无意义。

图10中的图A、B、C及图11中的图D、E、F分别展示了水平线条与竖直线条所造成的视觉效果。图A中空白的纸上只有六条笔直的横线。然而如此简单的构图却使人联想到宁静的傍晚和海面上即将消逝的夕阳。它安抚了人心的躁动,唤起了沉思的情绪。而这一切完全得益于直线所拥有的表达能力,因为直线的这种特质能唤起人们心中特定的情绪。图B中多了些许小插曲以及线条的变化。这样的变化虽然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但也还不至于破坏整个氛围。图中象征人物的竖线,恰巧烘托出由单调横线营造的平静氛围。而另一处的小圆圈象征太阳,它不仅起到同样的烘托作用,而且也是整幅画中最具活力的部分。此外,象征云朵的曲线虽有活力,却并未打破整体的宁静氛围。通过它,人们感受到夕阳残存的最后一丝能量。

现在请看图C。假设我们将原图B中象征人物的线条改成曲线,并且改变它原本的方向,同时使该线条与象征太阳的圆圈部分重叠。那么这幅画的整体氛围立刻变得不一样——宁静的黄昏变成了狂风天气,同时图中原本平和的线条也都充满了活力。

另一例子是,笔者采用直线刻画坐在地上手拿长笛的女人,以求抵消画面中过多的曲线所带来的视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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