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瑶今天穿了一件绛霞宝衣，如云绿鬓上垂下两道珊瑚缀成的朱绦，仪态万方地倚在玉榻上，见到江承便招招手让他近前。
“怎么才安置下就闭关了？不是说了要传你蜃影术吗？”
云梦瑶不论和谁说话，都有股娇嗔的味道，对顾悬是如此，对江承也是如此。她本就容颜娇媚，如此更添风情。
江承早就将见面时的那点小小介意忘去了脑后，见她没有拿出金丹真人的派头，便也不拘礼地笑道：“晚辈得云山师兄指点剑术，心喜太过，却是失礼于仙子了。”
“云山传你剑术？”云梦瑶有些惊讶地来回打量了江承一番，摇头笑道，“练剑要天分，光看灵根资质可看不出来。你练得如何？可有进展？”
“江承正想同仙子说这事。芳林苑馆阁雅丽，却不是练剑的所在，可否请仙子给晚辈换个住处？”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云梦瑶好笑地望着江承，道，“芳林苑不能练剑，但我这瑶山又有哪儿适合给你等修剑之人练剑的地方？”
剑气难免会毁伤景观，玄雾岛诸山无不是琼楼玉阁鳞次栉比，确实没有适合练剑的荒凉所在。
江承本来也没有抱多少希望，但听云梦瑶真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云梦瑶看他神情中透出郁郁，忍不住莞尔道：“我问你，你家云山师兄是剑修，小苍岭秃了哪儿不曾？”
“……这倒是没有吧。”江承一楞。他没好意思说，他还没见过小苍岭的全貌呢！
云梦瑶当然也不知道江承统共没在小苍岭住几日，还以为他真是在顾悬身边侍候的童儿。
“虽然不比剑修日日练剑，我等法修也有需要一试灵器术法威力的时候，都要四处去寻荒凉所在可怎么是好？”
江承大窘。可不是这个道理吗？他竟然没想到。
修士们闭关修炼时，难免也要试法，总不能都是在灵海中以神识推详吧！
云梦瑶一振皓腕上的银铃，唤了侍女进来，吩咐道：“灼烟，去取一套天罡海斗阵盘过来。”
侍女领命而去，云梦瑶转头向江承道：“云山传你剑法，居然没告诉你如何设置禁阵来练剑吗？”
不多时，灼烟取了阵盘回来，云梦瑶便将它交给江承，道：“我看你应当不曾修习符箓，拿这套阵盘去用吧。到时只需将阵盘用灵石布置起来，就算是金丹真人练剑，也损不了分毫。”
“多谢仙子。”江承喜道。
云梦瑶微微点头，又拿出一枚玉简道：“这是蜃影术的玉简，你拿去研习，若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待江承接过玉简，云梦瑶又叮嘱道：“蜃影术是我青阳宫的秘术，你要发下心魔誓，切记不得外传。玉简在你看过之后也会销毁。”
江承这时才知道云梦瑶竟然传了他一门青阳宫的秘术！不由得面色一凝，连忙立了誓言，肃然道：“多谢真人厚赐！”
云梦瑶抿嘴一笑，道：“顾道友将你交给我照拂，你在此处又学不得道化门的术法，本宫总不能让你吃亏了。”
虽然江承最终拿到了紫阳天辰露，却不是云氏兄妹之功。
他们二人愧领阴髓丹，少不得要补偿一二。既
然顾悬来为江承求药，正好又将江承留在青阳宫，补偿的好处自然就落在他头上了。
云梦瑶沉吟道：“你独自在此，总是不便。正好我新收了一个徒儿，你们认识认识，也方便彼此照应。”
她抬手向外打出一道玉符，不一会儿就进来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虽然生得不像云梦瑶那般艳光照人，眉目间也自有秀丽姿彩。
她莲步款款近前来，如云鸦鬓边簪了一朵雪玉珠花，水蓝色的绉纱宫装上银光点点，显然是一件品相不错的法衣。
少女袅袅娜娜地行到座前，向云梦瑶施礼道：“弟子拜见师尊。”
这少女气息清澈，修为固然是不错，江承心里却诧异不已。云梦瑶是金丹真人，据说此前从未收徒，这第一个徒弟居然只有练气修为？灵根资质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出色啊！
似乎是知道江承的疑惑，云梦瑶招手让少女站到身侧，笑道：“这便是我新收的弟子高莹莹。我们青阳宫可比不上你们道化门的气派，没有内门弟子必须筑基才能被收徒的规矩。”
“仙子说笑了。”江承窘道。
“我可是说真的。道化门的规矩大得很！你家顾真人当年也给吴掌门当了不少年侍剑童子。”云梦瑶打趣道，“你知道的吧？”
“……还真不知道。”
“咦？那你也不知道吴掌门当年曾向我青阳宫求药，凑成一副玉露再造丸替顾道友洗髓的事了？”
“确实不知。”
江承不由得好奇起来。
在百草谷时，平不凡他们偶尔提到顾悬都是满怀景仰、盛赞他丹道天赋卓绝，不曾提过这位真人发迹前的旧事。
听云梦瑶的说法，约莫在道化门，筑基前给真人们当童子再寻常不过？
顾悬以丹术闻名东洲，他的出身来历早就不是秘密，更何况青阳宫与他还颇有渊源，云梦瑶当然不可能不知。
见江承好奇，云梦瑶便约略地和他说了说。
江承听得纳罕。原来顾悬的出身和江承有些相类，他是道化门前任掌门吴尚阳游历他方世界时带回来的弟子。
顾悬入门时的年纪也与江承差不多，同样是未曾修道的凡人。
江承听了这段往事，心里有了几分了然，顾悬对他另眼相看，说不定与两人背景相近有关。
“莫非顾真人也曾背负倾家灭族之仇？”江承暗暗想道。
云梦瑶却不曾提到此节，就算真有这等事，想来她也是不会知晓的。
就如同只要顾悬和江承不去逢人便说，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江承在黎山元境的往事一般。
“你的运气却比顾道友好。吴掌门当年来求药时，紫阳秘境须得百余年后才会开放。幸好家师手上还有两粒清芳丹，便全被吴掌门要走了。不过顾道友当年的情形似乎比你强上不少，也尽够用了。”
“原来如此。这清芳丹想来也极珍贵了！”
“远远比不上你家真人赠予本宫的阴髓丹。”云梦瑶抿嘴一笑，道，“清芳丹不过是以紫阳天辰露滴落后生出的灵草炼成，有些许洗练筋骨之效。虽说算不上极珍贵，但一次也只能炼出两三粒，还不是次次都有。宫中一直用来下赐给有天分的亲传弟子，本宫当年也曾愧受一粒，服用后得了许多好处。”
“然而，洗髓的好处也就仅止于前三境了！”云梦瑶有些惆怅地感慨道，“本宫与家兄在金丹境界踯躅了两百余年，也许正是前三境太过顺利之故。顾道友的心性却是远胜我等，宁可在化元期多多打磨，一朝突破便势如破竹，才一百多年过去，如今已经是金丹后期了，眼看元婴可期，堪称神速！”
江承听得若有所思。
紫阳天辰露洗髓神效非凡，远非清芳丹能比，江承想到有望在二年内突破筑基，兴奋之余颇有些迫不及待。
如今听了云梦瑶一番话，才明白修行之路还是奠实根基、切莫操之过急为好。
“多谢真人教诲。”江承道。
云梦瑶微笑着盯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嫣然道：“顾道友看中的弟子，果然聪敏。”
她转头向高莹莹道：“本宫不日或会闭关，江小友天资非凡，莹莹你要多多向他请益。”
高莹莹恭声受教，江承连道“不敢当”，这高莹莹有练气六层的修为，小周天已成，比江承高了三个小境界，她来指点江承还差不多。
“你们去吧。”云梦瑶挥挥手，江承便和高莹莹一起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