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凛是喜欢着他的，他虽然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但还不至于连水月凛那么明显的心意都感觉不出来。
平心而论，水月凛姿容绝世，清雅如雪莲，身世背景尽皆不弱，这样堪称完美的女子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会有无数优秀的男人趋之如骛的追求。
如果没有拓跋灵儿，他不知道是否会接受水月凛那份从不掩饰的感情。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他那被仇恨所充斥的心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的一点位置，已然全部被拓跋灵儿占据。至于所谓的男人通病，什么后宫粉黛三千，这非他所愿。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此生有拓跋灵儿，他已觉得十分满足。
对于水月凛，他只能抱着歉意。
至少在此前，他是这般认为的。
但现在，直到苏肃说出水月凛即将成亲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莫名的感到低落和烦躁。
这算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应该祝福吗？
水月凛找到了自己相伴一生的人，自己应该笑着祝福才对，这份低落和烦躁又是从何而来？
剪不断理还乱，各种滋味尽数滋生出来，五味陈杂。
雪梧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什么时候？”声音木然。
“三个月后。”
雪梧沉默。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你。”苏肃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像是在梦呓。
总有一种感情，这般难以割舍。
雪梧知道，他很早就知道了。
苏肃喜欢着水月凛，只不过从未将这份喜欢说给她听。
他无意去批判苏肃对感情的优柔寡断，事实上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离开外道院的每一个日子里，她都会来到外道院，不管天晴还是下雨，不管修炼得有多么辛苦，她都从不落下。我不知道你们在三涧谷有什么回忆，但那里是她去得最多的地方。”
“灵儿很好，但我也同样希望她能够开心。”
“其实感情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
苏肃目光复杂的看着雪梧，深吸了口气，然后一拳捶在雪梧的肩膀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三个月后你要不要去，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雪梧木然而立，良久怔怔无言。
抬起头，零星的雪花飘洒，越来越大，到得最后他已被白雪覆盖。
三涧谷。
脚下的路这般陌生，又如此熟悉。
那寒潭旁边的青石板上，往日里是不是有少女躺在上面发呆？一如他此刻这般发呆？
躺在青石板上，雪梧用力呼吸着，好似嗅到了伊人清香。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见面时，那副月下美人图。
不过他已经记不得，那个时刻自己是否也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即将嫁做人妇，苏肃他不懂，他以为让自己三个月后前去会让水月凛回心转意，但他却没有想过，自己又该以怎样的立场去参加？
谁到底，他们只是最普通的朋友啊。
而且，水月凛既然同意了成亲，想必也是有着自己的考虑。
既如此，他去干嘛？抢亲？
尽管人生在世总要做几件荒唐事，但这种故事里的桥段，却不应该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现实里。
最重要是，他的心的确已经被填满了，再也容不下任何。
四侧氤氲的寒气渐渐让雪梧也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睁开眼睛，倒映着的树影在眸光里交织，雪梧起身，将那一缕踌躇情绪压下，迈步离开。
既然寻不到答案，不如不寻，逃避听起来不太好听，可这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
他只能欺骗着自己，时间还早。
又数日后，拓跋灵儿苏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但始终未曾彻底苏醒过来，雪梧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他只能先行离开。
这一次，雪梧没有将小莫忘带上。
雪州之行注定不会平静，朝廷不会眼看着各宗联盟而无动于衷，一场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已经在酝酿，流血和伤亡必不可少，他都未必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带上小莫忘。
临走前，他将小莫忘托付给了帝一。
帝一的剑道修为并不比他弱上几分，而且比起他所修繁杂，帝一才是真正的剑修。
帝一并没有拒绝。
苏肃和阳冽前来为他送行，他们在竹林里，在夜色下的白雪里再一次大醉。
翌日天明，雪梧独自离去。
在王都城外，雪梧见到了李宗道。
李宗道似乎早在等着他，这让他眉头微微皱起。除了自己几个好友外，没有人知道他今日清城离开，雪梧倒是不怀疑身边的人，他只是在心头感慨一声宗人府不愧是掌管整个大汉情报的组织，这份能力枭组织的天网还远远比之不上。
“不知宗主可是有事吩咐？”对于李宗道，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尊敬的，不只是因为他的实力，最重要他和师尊昔日也是故友。
只不过有一个疑问他一直没有问出。
以宗人府掌控天下情报的能力，昔日雪宗被灭，李宗道岂会不知道一点风声？
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是说，那份年轻时候的友谊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变得淡薄？
“你的成长超乎我的预料。”李宗道目光里掠过一抹赞赏。
雪梧不置可否。
从袖口中取出一封密函交给雪梧，“看过之后就毁掉。”
雪梧皱了皱眉，打开密函，里面的内容不多，但却让他心头一跳。
“多谢宗主。”深吸了口气，他沉声道。
李宗道摆摆手，看着雪梧，眼眸里掠过谁也无法看透的一缕复杂神色。
没有在说什么，他转身离开。
“宗主。”
李宗道回过头看着雪梧。
略微迟疑了一下，雪梧还是问道，“三年前的你，可曾想过为我师尊透露一点风声？”
李宗道浑身一震。
没有回答，李宗道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索。
雪梧也没有再追问。
他将密函毁去，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踏步而出。
李宗道不愿意回想那段往事，雪梧也没有必要追究到底，说到底，李宗道对他还是有恩，别的不说，就眼下密函内的信息，就足以让他感恩。
人活一世，总有太多无可奈何。
李宗道纵然是宗人府主，也不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