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寒风料峭，禹州的第一场雪在这一晚悄然而落。
罗城外，有秋明湖。
秋明湖上，灯火点点，如星光密布，大小船只来往去留，翩然歌舞声顺着凉风阵阵袭来，让他一时有些怅然。
他闭上眼睛，于静谧里聆听那一缕喧哗。
总有一种情绪，让人心乱如麻。
林空空相信了他，他却欺骗了对方。
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眼里的歉然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冰冷。
一道身影在他身后站定。
转过身来，雪梧看着眼前的人，“很好，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是绝对不会发现破绽的。”
千幻颔首，对于自己的易容变幻之术，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记住，此次任务不容有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贸然出手。”雪梧沉声道。
“是。”
“去吧。”
千幻的身影微微扭曲，如烟如雾，刹那间消失。
待到千幻离开，雪梧微微握紧了拳。
时间流逝，这一日，是千机百变殿真空境以上高手讲道的日子。
说起这讲道，几乎已经成了罗城的传统，凡是罗城内三神境以上修士，都可以免费去旁听。真空境高手无论是实力还是眼界都远超三神境，能够听闻这样的强者讲道，对于三神境修士而言，本身也是一种机缘和造化。
近十年，便有三位原本处在三神境圆满的修士因此而突破至真空境。
不得不说，千机百变殿这一手玩得极妙。
对于他们而言，本身是为了门内年轻一代讲道，而外人的旁听也无伤大雅，相反，若是那些外人里能够有所突破的，又岂会不感激千机百变殿？这份人脉和影响对千机百变殿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有其他宗门修士混进来旁听？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有所收获，就算有也无所谓，毕竟真正能够因此而突破的，大都是一些在三神境里驻足了漫长时间的修士，或者本身就有突破至真空境的巨大潜力，即便没有他千机百变殿的讲道，难道其他宗门就没有高手指点了？
所以说，千机百变殿这一手，百利而无一害。
赚足了人脉，收获了拥戴，还博得了名声。
罗城偏北是千机百变殿宗门所在。
宗门外，不少人相互交谈着，他们不是千机百变殿弟子，只是这一次来旁听讲道的外人。
一座巨大的广场上，不少三神境修士翘首以待。
雪梧到来的时候，也不由被这一幕小小惊讶了一番。
三神境修士其实已算得上各宗中流砥柱，这广场上汇聚的足有上百人，而且据雪梧的感知，三神境大圆满的修士都有十数人。
这已经算得上一股极为不弱的力量了。
当然，还有很多事千机百变殿的弟子，这些弟子实力就良莠不齐了，高的有三神境，低的甚至还在观气境。
真空境高手讲道对于这些尚未晋入三神境弟子而言，的确听得云里雾里，但修行一世谁也说不准，万一机缘到了，听完之后有所顿悟呢？
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踱步而来。
“是白无言大人。”
“白无言大人是千机百变殿近十年唯一新晋的真空境强者，传闻他战力不凡，曾一人独占两大真空境高手而不败。”
不少人议论纷纷。
白无言，在这罗城内，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了。
八年之前晋入真空境，并独战两大同境高手而不败，这种战力在真空境高手中或许称不上一流，但要知道那个时候他才刚刚突破，八年未曾出手，但众人都相信八年之后的他绝对会更加强大。
雪梧目光微凝，从白无言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一轮炽烈的大日。
不动则已，一动则如同煌煌大日，焚天煮海。
他见过的真空境高手也不少了，但他有一种感觉，白无言的实力却对足以列入前三。
“诸位，三气境到三神境是一个坎，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从三气境突破三神境时的那一刻？”白无言的声音如轻风，和和煦，并不大的声音却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不待众人开口，他继续道，“宇宙万物源于气，如果说三气境是在帮助我们慢慢熟悉这个天地，熟悉天地元气的话，那么三神境便是让我们初步炼化元气，掌控元气。”
“何为真空？千百个人有千百种看法，这也正是所谓大道万千的意思，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但就我而言，真空二字拆分开来，便是真和假，空即是假。”
这一番见解别说其他人，便是雪梧也不曾听闻过。
是以，众人都听得极其入神。
“比如座下的蒲团。”
白无言指了指座下的蒲团，“它是什么？”
“很多人说，它是蒲团。”顿了顿，白无言笑道，“这没错，因为它的确是蒲团。”
众人愈发不解。
“但是，在我看来，它是，却也不是。”
“说它是蒲团，只是因为它因为其本身的用处而被如此定义，但究其本质，它乃是蒲草所编制的，说它是蒲草想必也没人会反对吧？”
闻言，众人愕然，大多数人听得直挠脑袋，但也有一些人若有所思。
雪梧眼中精芒爆闪。
“这便是真假，也是真空。”白无言道。
“想要从三神境圆满晋入真空境，仿佛也因人而异，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看待万物的方式。”
“究其本质，见微知著，当你能够从固有的观念里跳脱出来，以另一种全新的方式来看待万事万物，恭喜你，你离真空境也就不远了。”
白无言的讲道并不长，事实上每次的这种讲道盛典都不会太长。
说得再多，不懂还是不懂。
简单明了，该明白的早晚会明白。
雪梧目光中异芒越来越炽烈，从未有哪一刻，他感觉自己离真空境如此之近。
说是咫尺之遥也不为过，仿佛触手可及！
他其实早已对真空境有所感悟，但白无言的话，却让他临门一脚跨进了真空境的范畴。
连带着，身上的气息也慢慢生出了变化。
这一刻，周围不少人都看向雪梧，最初的愕然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嫉妒与羡慕交替的神色。
白无言也有些讶然，他还真没想到这一次讲道，还真的有人做出了突破。
不过，这样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