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赌博。
之于雪梧而言，是如此；对阳冽来说，亦不例外。
但人生在世，有太多时候都在经历着这样的赌博，每个人都不例外，没有谁可以在这场众生如棋的棋盘里，不经历输赢带来的悲喜。
其实雪梧并不讨厌这种赌博。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公平二字的话，那么这或许是最大的公平。
要么满盘皆输命都不存，要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算不算讽刺？
阵道上的修行其实不比其他，除了天赋外，最重要的就是日积月累。诚然，他在昆仑界里得到玄一他们的指点，每天的进步都是让人望尘莫及，但这种提升，他未必就将玄一等人所传授的尽数掌握。更多的被积淀，在以后的岁月里一点点水到渠成的融会贯通。
所以，他的阵法造诣暂时停留在五品左右。
而这小须弥剑阵内，他可以通过近距离参悟此阵，然后借此阵的感悟将那些积淀在脑海的阵道知识，以另一种强势的姿态快速掌握，而非亦步亦趋逐渐掌握。
谈不上两种方式那种更好，因为结果，终究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小须弥剑阵的确博大精深，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所修行的第一种阵法。因为以往无论是在三才宗内还是昆仑界的阵道传承，前者他只是观看宗内强者所留下的阵法感悟，对于具体的阵法秘籍根本没有去修行。而昆仑界主人的阵道传承涉及到方方面面，里面不乏一些灵阵级别的阵法秘籍，可他同样没有去修行。因为他始终坚信，只要洞悉阵法本质，他可以创造出无数全新的阵法。
所以，修行前人留下的阵法秘籍，并非他当前所愿。
即便以后会有这么一天，那也是阵道传承里所记载的那些天地间赫赫有名的灵阵，乃至法阵！
当然，他距离这一天还太远。
而眼下，六品阵法小须弥剑阵，已经足够他参悟。
时间快速流逝，雪梧对小须弥剑阵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不过，越是对小须弥剑阵理解加深，他心头的疑惑越多。
小须弥剑阵仅仅只是六品阵法，但按照他的理解，这小须弥剑阵的品级，应该不止如此。
换句话说，小须弥剑阵，仿佛是自另一种更强大的阵法中所剥离出来的。
这个结论让他吃惊，而后若有所思。
三天后，他睁开眼，脸上掠过一抹惊喜。
“怎么样？有把握了吗？”一直关注着他的阳冽连忙开口问道。
雪梧点头。
如今，他对小须弥剑阵已经参悟道到极高的境界，顺带着自己的阵法造诣，也一只脚迈入六品，虽然并未彻底站稳，但他相信，只要将小须弥剑阵彻底掌握，迈入六品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此一点，这一趟已经不虚此行。
他们继续上路。
小须弥剑阵的内的剑气，对于此刻的雪梧来说，威胁已经不大。并非阵法的威能减弱了，而是他已经能够勉强控制这小须弥剑阵。
深入道冢到此时，他们的视线前方，终于出现了第一座坟冢。
坟冢上的墓碑没有刻下任何有用的气息，这让人无法得知其埋骨之人生前的事迹。
继续走，越来越多的坟冢出现，也有一裸露在外的骸骨，但并不多。
终于，他们找到了第一块刻下字的坟冢墓碑。
“淮阴侯，大汉二百零一年于论道通禅会上如彗星崛起，自此，一生大小战斗上百，从无败绩，于三十六岁跨入通神境，跻身天下一流高手之列，从此隐姓埋名，十年后再现身，只身一人挑战天下通神高手，直到在无人敢应战！”
雪梧和阳冽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是有着精芒绽放。
淮阴侯，八百年前的绝顶高手，虽然这墓碑上记载不多，然而哪怕是零星的文字，也足以让人心生向往。
“这等强者，不知道今生我有没有机会走到那一步啊。”阳冽咧了咧嘴，苦笑道。
雪梧默然。
事实上，便是他自己，对未来也没什么把握。
真空生妙有，而妙有的极致，便是通神。
迈入这一境，方才算得上当世一流高手。
然而这一步，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以迈入？
换做任何人，不敢保证。
这并不是什么妄自菲薄，无论天赋多么优秀，阻挡其修行之路的，有太多太多因素，天灾人祸尚且不言，还有最不可缺的机缘，可既然是机缘，自然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没有谁是命运的宠儿。
有些人固然运气极盛一时，然而却不可能一世。
“未来太长，我想不了太远，只能看清脚下的路。”雪梧轻吁了口气，眸子中有着从不曾消散的坚定。
阳冽一怔，而后所有所思点点头。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未来有无限种可能，既然时光无常，就只能立足当下，一步一个脚印，朝着未知的未来不断前进。
继续走着，阳冽的感应越来越近。
而雪梧对小须弥剑阵的参悟，也趋于圆满。
“到了。”
阳冽惊喜的声音响起，让雪梧也是松了口气。
小须弥剑阵虽然已经无法带给他危险，可这道冢乃是禁地，如果被书院高层发现，那就得不偿失了。至少对于雪梧来说，进入天机楼就真的成了梦幻泡影。
这不是他所想要的。
天机楼，百晓镜，从进入圣法书院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再期待着。
阳冽的祖辈说起来在当年也还是很有名，这墓碑上也有简单的记载，曾经最巅峰时曾列入青云榜第十！毫无疑问，这也是一尊真正的天才，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在未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就夭折了，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这也是阳冽家族祖传幻术下半部一直流落在外的原因。
所幸，阳冽得偿所愿。
小须弥剑阵的秘籍在道冢更深处，但雪梧已经不准备去取了，因为这小须弥剑阵他已经快要彻底掌握，他相信，在出去之前，定能圆满，所以秘籍已经无足轻重。
再次走到淮阴侯的坟冢前，雪梧顿了顿脚步。
不过只是片刻，他再次迈步。
淮阴侯的一生是精彩的，也是荣耀的，可最终却并未善终。
墓碑的最后，刻下了淮阴侯晚年的凄凉。
一生征战，想要在修行之路上走到巅峰，在七十岁这个对于他那等强者来说最鼎盛的年岁里，强行突破，然后走火入魔，一代强者就此陨落。
饶是雪梧，也不免感到唏嘘。
冥冥之中如果有命运的话，这命运，又何曾真的垂怜过谁？
终究不过是挣扎在世的蝼蚁。
修士修行，想要逆天改命，意图长生久视，这又是多么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