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沉浸在睡眠之中,踏踏的马蹄声从雾气中传来,一驾轻巧的马车沿着石板路穿过贵族的街区,向着城东的庄园驶去。
大概是在赶路,车夫把皮鞭甩的啪啪作响,咕噜咕噜的车轮上也带了几分急躁。
雷纳德望着马车外的天空,雾气已经开始稀薄,标志着清晨即将到来,太阳正在地平线之下蠢蠢欲动。
焦急的催促车夫再快一些,雷纳德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的少女,有着惊人的美丽面容,白皙的肌肤以及淡金色的柔软长发,即使满身是血污,仍旧让人忍不住惊艳。
他的关心之处却并不在此,而是,这名少女是昨夜被吸血鬼袭击的宅子中所唯一存活下的人。她的脖子上有一个明显的犬牙留下的齿痕,正是吸血鬼所留下的印记。
少女一直昏迷不醒,雷纳德碰了碰她的额头,比他的手心还要低的温度让他放下心了,至少没有发烧。他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肩上,想了想,又往上拖了几寸盖住脖子,再次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不出所料,他的母亲卡洁尔夫人正在花园中修剪着玫瑰,看到雷纳德带着慌张的神色抱着少女走进家门,没有多问,而是盯着他露出了奇特的笑容。
当家里的女仆来禀告雷纳德少爷亲自把那位小姐抱进了自己的房间,卡洁尔夫人失手剪掉了一朵玫瑰,微微颦起了眉头。
雷纳德把少女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一篇昏暗,厚重的窗帘把阳光完全隔绝在外,他把自己的外套拿下,少女的双眸依旧轻阖着,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看了房间中的结界并未未让少女产生任何反应,雷纳德多了几分安心,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转身从抽屉中取出一把银色的枪握在手中。然后刷的一声拉开的方才关紧的窗帘。清晨的阳光和煦的照到床上,少女白皙的皮肤和淡金色的长发反射着暖阳,如同天使沐浴在阳光下一般,紧闭的眼睛仿佛被轻微的日光刺痛一般,眉间皱起,纤长的睫毛不断的颤动,雷纳德握紧了手中的抢,紧紧盯着少女的反应。
如果,如果她会惧怕阳光的话,自己便会向她的胸口射出子弹。
吸血鬼,是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哪怕并非是她想要成为。
睫毛颤动,然后眼睛缓缓睁开,碧色的双眸如同初春的湖水般澄澈,少女以一副迷茫的神色望向他。
“太好了……你不是。”雷纳德全身放松,一下子沿着窗户坐到地上。
“什么?”
“吸血鬼。”
这个词触动了少女的神经一般,她一下从床上跳起,扑到雷纳德的怀中,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带着清新的气息,柔软的发丝划过他的颈部,怀中的少女如同小动物一样让人怜惜。
雷纳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哄着婴儿一般的缓慢节奏,带着无声的安慰,少女慢慢的镇静下来,伸手抵住他的肩膀,隔开距离。
她抬起头,仿佛被阳光所染上色彩,脸颊上是微微的红,展现的是比阳光还要温暖明媚的笑容。
“谢谢你救了我,我的……骑士大人。”
温热的咖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麦片粥香浓可口,烤到金黄的面包也泛诱人的色泽,简单却丰盛美味的早餐摆放在橡木制成的长方形餐桌上。
卡洁尔夫人把刚煎好的维也纳香肠叉到少女的盘子中,热情十足的让她再多吃一些。看着她露出羞怯的笑容,更是忍不住爱心爆发的抚了抚少女柔软的长发,再次感叹比起坚强勇敢的儿子,如果自己有个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女仆在门口恭敬的禀告:里欧大人来访。
看到随之出现的中年男人,雷纳德才想起自己忘了派人去协会报告情况。卡洁尔夫人已经热情的招呼里欧一起用早餐。
“这就是昨夜的那位小姐?真是个美人。”里欧上下打量着少女,然后露出一副暧昧的神色,“难怪你这么着急的带回家里。”
“里欧阁下!”
“比起麦片粥,我还是更想要一杯白兰地。”不理会雷纳德的气急,里欧转头向卡洁尔夫人请求。
“不要太欺负年轻人啊。”卡洁尔夫人了然的离开,并体贴的为他们带上了门。
里欧压低了声音,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腔调,说出的话却全然不同:“美丽的小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吸血鬼的气息吗?”
一直安静用餐的少女抬起头,一脸惊讶,“大叔你说什么啊?是你们把我从吸血鬼的嘴里救下来的。”
“虽然很淡,能够骗过一般的猎人,但是逃不过我的感觉。”压力随着大叔的目光不断加重,“是你设计的吧,而且居然不怕结界与阳光,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刀叉“啪!”掉落在盘中,雷纳德素来柔和的面容变得冷硬:“你……一直都在骗我?”
“小子,你是心疼?还是气愤?”里欧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手指却瞬间拔出了自己的枪。
餐厅中的气氛完全改变,就像是等待猎物的陷阱全然开启,屋外太阳正升到正中,阳光正烈。
最糟糕的状况,少女咬了咬嘴唇,仿佛身体的开关被打开,乖巧的笑容化为淡漠,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不是设计。身为猎人的你知道,昨夜那几个低等级已经丧失了人类的理智,残留嗜血本能的垃圾,他们在捕食,而我只是碰巧出现在那里。”
“装的真像,这小子完全被你骗住了吧。”里欧吹了声口哨,“不过,我倒是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我很是荣幸,所以大叔手中的枪是不是收起来比较好呢?”少女微微躬身,拉了下裙摆行礼。
“说出你的目的。”
“做交易。我说出一切你们想知道的情报,换取你们的力量帮助我杀掉那个人。”
里欧干净利落的收起手枪,很合算的交易,如果她的话都是真的,而他直觉的相信。
纤细白净的手指绕着自己淡金色的长发,少女静静的凝神思考,嘴角泛起优雅的笑容,声音带着恶魔的蛊惑一般:“那个人被你们称为卡杰洛特公爵。”
那是带着魔力的名字,最强大的纯血一族之一,是猎人协会一直颇为忌惮却不敢出手的存在。
雷纳德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然后他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她把手伸向虚空,承接阳光一般扬起头,露出初次触动过他的笑容,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因为我的母亲是他害死的,因为我的名字……叫做爱丽丝?卡杰洛特。”
猎人协会就隐藏在教堂后面的街巷中,七拐八拐的弯路如同迷宫。牵扯重大,里欧与雷纳德决定带少女去总部一趟。
爱丽丝带着卡洁尔夫人那里借来的宽边帽子,遮挡着正午强烈的阳光。她抓着雷纳德的胳膊,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蹦蹦跳跳的走着。
里欧抱着手臂走在二人身后,看着前方不断上演的推开与缠上去的戏份。
雷纳尔板着脸再一次推开爱丽丝的手臂,他清楚的知道这种没有来的生气实在是像小孩子,他明白不该这样,却不明白该如何做才对。
落在二人身后的里欧咳嗽了一声,带着压不住的笑意,满是看好戏的局外人姿态。心中不断的在盘算那个提出的交易,貌似对猎人协会百利而无一害,少女的身上除了吸血鬼的气息,似乎还有着莫名的怀念感觉,让他不自觉的对她产生信任。
爱丽丝再次追上前去,紧紧挽住了雷纳德的手臂,他挣脱了一下没有挣开,沉默的面对着她。他们停在猎人协会铁质的雕花大门前面,无声的对视。
雷纳德望着少女碧色的双眸,一如初见,似乎带着不知名的力量,划过流光的记忆之河,不过半日,便已让他开始怀念。
“如果没有昨夜的意外,今天我也会自己找上协会的。”美丽的面容上扬起明媚的笑容,爱丽丝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齿痕:“遇到你,是场美丽的意外。我没有对你说一句假话,雷纳德。
少女向前跳了几步,然后侧着身体微微歪着头,平静的说出惊人的话语:“如果有一天我变成真正的吸血鬼,请你杀了我好不好?”
雷纳德想起出门前,母亲把围巾披在爱丽丝身上,也是同样的语调,说着“再回家的时候,叫我一声卡洁尔妈妈好不好?”
“如果那一天到来,我希望是雷纳德杀了我。”
爱丽丝再次重复,不等他的回答轻巧的跳上台阶,淡金色的长发在身后摆动,她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雷纳德望着洞开的大门,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仿佛一直坚信的信念在瞬间崩塌。
“她是混血。虽然现在还是还是人类,体内的另一半血液最终会吞没理智,屈从于本能。”里欧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摸着下巴低喃,“时光倒退二十年,我……定会同你一样。”
雷纳德惊讶的转头,里欧已经收起来戏谑的神情,眼神中充满凌厉:“游戏时间结束了,会长一定会答应我们去做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