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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战平葛荣

先是邢杲(gao)率河北汉族流民十几万户,在青州北海郡(今山东省潍坊市昌乐县)起兵造反,自称汉王,改年号为天统。

接着葛荣率军包围了邺城(今河北临漳县西南),邺城是相州的首府,也是当时北魏帝国著名的大城市。因此天下震动,百姓惊恐。

尔朱荣上表要求率军讨伐葛荣。

孝庄帝当即同意。

你们两荣相争,必有一伤。我来个坐山观“荣”斗,坐看好戏。最好你们两荣都光荣报销,到时我再派人收拾残局,岂不妙哉?

尔朱荣决定让侄子尔朱天光留守自己的革命根据地晋阳,自己则亲率七千名精锐骑兵出征。这七千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类似当今美国击毙拉登的海豹突击队。

此时的葛荣军人数众多,号称百万(估计至少有三十万),而且在河北一带连战连胜,非常狂傲,听说尔朱荣军队才七千人,不免喜形于色,以为自己必胜。

大战之前,按照惯例要开动员会,葛荣作重要讲话:论兵力,我们有三十万之众,尔朱荣才七千;论资历,我葛荣曾灭掉过元渊、杜洛周、源子邕等名将,尔朱荣只不过击败了点无名之辈。咱们人多力量大,一人放一个屁都能把他们熏死,尔朱荣必败无疑。姓尔朱的这小子要想赢我,相当于聋子听到哑巴说瞎子看到鬼——绝对不可能!

说完,葛荣忍不住自我仰视十秒。

他现在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他觉得,击败尔朱荣,推翻大魏朝,名垂青史,指日可待!

随后他命令自己的部队在邺城以北,列阵数十里,摆成一个簸箕的形状(或者说饺子的形状,就想把尔朱荣给包了饺子吃掉),迎击尔朱荣。

摆这么长一个阵型,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太行山一共有八个出口(所谓太行八径),鬼知道尔朱荣从哪个山谷冲出来?毕竟那时也没有飞机做空中侦察啊。

一直顺风顺水的葛荣实在是太轻敌了,兵力这么分散,态度这么傲慢。

要知道,以十分的准备迎接三分的工作并非浪费,而以三分的准备面对十分的工作,却注定会带来不可逆转的恶果。

再看他的对手尔朱荣。

尔朱荣搞政治水平不怎么样,但他在军事上真是有天赋,那灵感就像水龙头一样,拧开来就用。

先做思想政治工作,他说:老大我昨晚上出去散步,看见一件怪事。

大伙都很惊奇:什么怪事?

尔朱荣笑着说:一个路人甲要夺另一个路人乙手里的一把刀。路人乙不肯,对甲说,我是大名鼎鼎的葛荣。

大伙都瞪大眼睛,老大你没吃错药吧。葛荣?怎么可能?

尔朱荣却一本正经:路人甲却道,我是道武帝拓跋珪(北魏开国皇帝,北魏人民心中永远的红太阳),你小子敢不给?路人乙葛荣只好乖乖把刀送上,然后那路人甲把刀授给我尔朱荣。

大伙眼睛瞪得更大了:原来真有穿越这回事啊。

脑子短路了两分钟,才恢复正常供电。

再问:后来呢?

尔朱荣:后来就被尿给憋醒了。

居然是一个梦。

尔朱荣正色道:道武帝托梦给我,我军必胜葛荣,这是天意。

究竟有没有做这个梦,做的到底是什么梦。没人知道,也没法调查,因为所有证据、证人都在尔朱荣脑子里。

但效果却是相当得好,古人迷信哪,所以士气大振。

思想政治工作做好了,接下来要看具体措施了。

尔朱荣先派高欢潜入敌军中做策反工作。因为他出身于六镇,又在葛荣手下干过一段时间,人头很熟而且胆大心细、善于交际。

高欢这个客串的地下党果然不辱使命,不动声色就策反了葛荣手下七个王爷和一万多人前来投降。

随后,尔朱荣命令把部队分成几百人一队,让他们故意在山谷中扬起沙尘暴,不断大声呐喊和敲锣打鼓,使葛荣军摸不清自己有多少人马。——不过这个主意属于水平有限公司的产品,三国演义里就多次出现过这种场面。

尔朱荣的下一个命令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他要求:和葛荣军作战,大家都不准用刀,只准用棍棒击打。

大伙心里想:老大你脑袋被门夹扁了吧?用刀或者用枪的话不是更致命吗?棍棒,好像不太容易打死人,只听说打架时用棍,没听说打仗时用的。

尔朱荣继续:我记得有首歌里面是这么唱的,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这就说明,用棍棒和用刀枪相比,虽然不够致命,但杀伤范围更大,威慑力也更大。葛荣的军队人数虽多,但军纪不严,属于粗放型经济,只求量,不求质。因此用棍棒大面积地驱散他们,更能瓦解葛荣军的斗志,然后我们集中兵力,擒贼先擒王,直取葛荣的中军。

大伙:老大,你可真有创意。(估计嘴巴上是这么说,但裤裆里却难免会感觉湿漉漉的)尔朱荣:葛荣死,棒威,不走寻常路。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关键的一招。

当年我一个混黑社会的朋友群殴的时候也爱用棍,是那种可以伸缩的甩棍,威慑力很大而且还不算凶器,由此看来,尔朱荣也是个打群架的老手。

部署完毕,尔朱荣以侯景为前锋,快速向东进军,经太行山著名关口——滏口(fukou,太行八径之一,今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直逼葛荣的主力。

尔朱荣派侯景从正面攻击。自己则率军绕过葛荣军从后面进攻,与侯景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尔朱荣一马当先,带头冲锋:组织上考验我们的时候到啦,跟我上!

契胡骑兵像闪电一样冲入葛荣军,大棍乱飞,迅速把敌军的阵型冲乱。

葛荣的士兵真是窝火哪,头上挨了一棍,眼前先是一黑,随后是一片五光十色的万花筒;接着腰又被打得直不起来,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想还手,这帮契胡骑兵又玩失踪了,葛荣的部队大多是步兵,哪里赶得上这些骑马的!

一时间葛荣军基本上被打懵了。

葛荣坐镇中军,正在纳闷,尔朱荣究竟带来了多少人哪?怎么像潮水一样的呼啸而来?这帮人打仗怎么拿棍子不拿刀,跟打群架一样的?有这么玩的吗?

突然看到敌军快冲到自己面前了,葛荣的脑子先是一片空白,随后就显示出一行字:GAME OVER!

所谓乱棍打死老师傅。老师傅葛荣竟然一战被擒。

尔朱荣大获全胜。

几十万被被打懵的六镇流民向尔朱荣投降。

如何处置这些降兵?

这些六镇流民人数众多,聚集在一起,说不准哪天又反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帮鸟人,别的工作经验没有,造反倒是轻车熟路。——不过我觉得,好像投降也是轻车熟路啊。

尔朱荣就颁下大赦令,说你们觉得那个地方好,就到哪里去,老大我给你们开介绍信,免费安排工作。

降兵们听了很开心。有的说要去农村落户,回归自然,远离闹市喧嚣,享受田园风光;有的说要去京城,坐拥城市繁华,紧邻中央商务区;有的说要去沿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意地栖居。

身未动,心已远。大家呼朋唤友,结伴而行。一天之内,就四散而尽。

没想到,走出一两百里了,到了收费站,就被截下来了。

停,检查身份证。

什么?有太原王尔朱荣的介绍信?等的就是你。听我安排。

于是几十万降兵被分散到东西南北各地,再妥善安排,没有引起任何恐慌,没有造成任何大规模群体事件。

随后尔朱荣又派人在降兵中进行考核,量才录用,从中提拔了一大批人安排到自己的军队中。

这些降兵中就有22岁的宇文泰和他哥哥宇文洛生。

宇文泰是个苦命的孩子。

这几年来,宇文泰和家人整个属于盲流,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日子过得真是苦,水深火热,祸不单行,苦大仇深,家破人亡,暗无天日,惨无人道,黑暗的旧社会,反正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要比谁惨,什么白毛女,三毛,祥林嫂,谁都不是宇文泰的对手。

以后如果你觉得日子过得不如意,就想想年轻时的宇文泰吧。

说来话长。

当年宇文肱和贺拔度拔等人联手干掉卫可孤,占领武川镇后,没过多久他们就被敕勒人击败,贺拔度拔战死,宇文肱则带着三个儿子流落到了河北。

不久,一家人被生活所逼,无奈参加了鲜于修礼的叛军。

没办法,他爱大魏国,可是大魏国不爱他啊。宇文一家的政治立场就这样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从攻击叛军的急先锋变成了叛军的急先锋。

之后,宇文肱和次子宇文连又在唐河战死。

而宇文泰和宇文洛生兄弟两人在鲜于修礼死后则留在葛荣军中为将。

两人觉得葛荣难成大器,正准备出走,可是他们的运气真是差,老是踩不准时代的节奏,还没来得及走就当了尔朱荣的俘虏。

宇文洛生这人在六镇流民中名气很大,而且他性格张扬,处事比较高调。如果生活在现代,估计是那种吃碗炸酱面都要左刀右叉配干红的人。

尔朱荣对他非常忌恨,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杀了。

看起来,有些东西的确是不能乱露的。譬如锋芒,譬如女人的大腿。

斩草要除根,尔朱荣还想杀掉宇文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苦命的孩子早成熟。

宇文泰不慌不忙地向尔朱荣陈述冤情,想不到黑獭的口才还真有两下子,竟然把尔朱荣这个铁石心肠变成了爱哭的刘备——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最后不但没杀宇文泰,还任命他为统军(团长?)。

宇文家和贺拔家是世交,不久贺拔岳就把宇文泰纳入自己麾下,做人低调、做事高效的宇文泰深受贺拔岳的器重。

年轻的宇文泰在残酷的现实中逐渐成熟,他曾经亲眼目睹父兄一个个惨死,当年父子五人的大家庭,现在只剩下他这一棵独苗。

面对严酷的现实,他只能忍耐,只能等待,但他会做好充分的准备,一旦机遇降临,他就会像猛虎捕食一样狠狠地扑上去。

隐忍不发装孙子,仿佛刘秀;坚持不懈等时机,有如司马懿;坚决果断出手狠,好像朱元璋。

忍、等、狠,这就是宇文泰。

他要等多久,才会有出头的机会?

没人知道。

但他会等。

再说尔朱荣以区区七千人,一战而擒坐拥百万之众的葛荣,而且对于降兵处置得宜,这神话般的战绩让他威名远扬,声望如日中天!

而这一切显然超出了孝庄帝的心理预期。他大失所望,葛荣啊葛荣,你真是个饭桶,看上去牛逼哄哄,没想到只会起哄;看上去张牙舞爪如猛虎,没想到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怀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他赶紧把送到京城的葛荣斩首;同时慌忙给尔朱荣加官进爵,加封他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

虽然此时还有山东的邢杲(gao)、西北的万俟丑奴没有平定,但尔朱荣觉得这些对手都不够分量,不值得自己亲自出马。

他开开心心地回到晋阳,打猎去了,劳逸结合嘛。

不过,他也过不了几天太平日子。

因为,就在尔朱荣击败葛荣后不久,有一路人马从南梁帝国首都建康(今江苏南京)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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