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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河阴之变(1)

胡太后了解尔朱荣的狼子野心,她知道即使尔朱荣除掉葛荣,也不过是除掉一只野狼,却引来一只饿虎。于是她婉拒了尔朱荣的请求。

但此时胡太后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她和她所控制的北魏政府,号令仅能到达首都洛阳周围方圆三百里的地方。

北面,山西、内蒙地区,乃是尔朱荣的地盘;东面,则有葛荣纵横于河北、山东一带。

西面,也就是西北地区的形势则更加变幻莫测,像一场乱七八糟的闹剧,让人眼花缭乱,直叫看不懂。

小子我用一句诗来形容: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

先是胡琛被破六韩拔陵派人暗杀,其部将万俟丑奴(读末期丑奴)接任老大。

随后莫折念生也被部下干掉。

眼看形势对北魏政府有利,局势却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手握重兵的政府军总司令萧宝寅居然起兵反叛。

不过萧宝寅对自己的能力显然过于高估,明明他只是虱子,偏要把自己当成狮子。

在北魏政府军长孙稚的讨伐下,他很快被打成了猪头(作为曾经的政府军总司令,他的水平好像还不如对手胡琛和莫折念生啊,给北魏政府丢脸了),没办法,只能到老对手万俟丑奴那里打工了,他被任命为太傅。

曾经击毙政府军猛将崔延伯的万俟丑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逐步做大,占领了关陇一带(今陕西、甘肃、宁夏部分地区),随后在高平(今宁夏固原)称帝,年号“神兽”,如果按照明清皇帝的叫法,他应该被尊称为“神兽帝”。

如果把全国分成三个赛区的话,到现在,也就是公元528年,预选赛已基本结束。

三支出线队伍分别是:

河北赛区,葛荣,先后PK掉鲜于修礼、杜洛周、元渊、源子邕等风云人物,脱颖而出;西北赛区,万俟丑奴,PK掉了胡琛、莫折念生、萧宝寅等强劲对手,艰难出线;山西赛区,尔朱荣,先后干掉了乞伏莫于、万于乞真、费也头牧子、斛律洛阳等少数名族造反派,轻松出线。如果看对手的成色,尔朱荣的含金量最低啊。看看这些对手那坑爹的非主流名字,就知道是些虾兵蟹将的无名小辈,只能说这小子抽签抽得好。

现在他们将向河南赛区的卫冕冠军——胡太后及孝明帝发起挑战,争夺最后的荣誉——中国北方地区的统治权。

四个总决赛选手中,论兵力,葛荣最强,号称有百万大军;论人才,尔朱荣最多,元天穆、贺拔岳、高欢、贺拔胜、侯景、慕容绍宗等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后来叱咤风云的人物。

无论哪个方面,胡太后和她所控制的北魏朝廷都不占优势,除了所谓的名分。

但这名分,不仅不实用,却就像一条金项链戴在年老体弱的老太太脖子上,更能引来强盗的虎视眈眈。

也就在这一年,总决赛的大幕,终于拉开了!

按说,国内形势的变化,胡太后和孝明帝不能忽视,更不能无视。大敌当前,他们应该有危机感了。

可是,胡太后和孝明帝母子二人之间的矛盾居然越来越大,甚至水火不容。

小子我真为他们感到可悲。好像两只野兽只知道互相争夺食物,却不知道猎人的枪口早已对准了他们。

此时孝明帝元诩已经逐渐长大,即将年满18周岁,对母亲胡太后也越来越不满。

自己这皇帝当得太“悲催”了,名义上是皇帝,实际上不过是个高级囚徒,每天呆在宫里,无所事事,用水浒中李逵的话说: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胡太后呢,对情人是春天般的温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却是冬天一样冷酷无情。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伤风化,怕伤害儿子纯洁的心灵,就采用愚民政策——不让孝明帝知道外面发生的任何事情。

凡是孝明帝宠幸的人,她就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们。

通直散骑常侍(皇帝的高级侍从)谷士恢和孝明帝关系很好,孝明帝想让他统领禁军,胡太后却要把他调到外地去,不识时务的小谷倚仗皇帝的宠幸,投了反对票,胡太后马上罗织罪名把他杀了。

孝明帝还有个好朋友蜜多道人(我百度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胡太后派人暗杀了小蜜——蜜多道人,然后再假惺惺地悬赏捉拿罪犯。

这下子,明眼人都知道,谁受到孝明帝的宠幸,谁就会遭遇不幸;谁跟皇帝做朋友,谁的脑袋就会没有。

于是大家就像避瘟神一样避开孝明帝。

实在避让不了,撞见孝明帝,大家也都老僧入定,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没有权力,没有朋友,没有自由,除了一个皇帝的头衔,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天子,天底下最可伶的儿子还差不多。

更重要的是这样无聊的日子跟无边落木、滚滚长江一样,一眼望不到头。

孝明帝感觉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想要推翻这万恶的旧社会,迎来一个自己当家作主的新社会。

要建立当家做主的新社会,就需要一个大救星。

谁是他的大救星?

孝明帝开动他可怜的智商——IQ估计60左右,刚好超过智障儿童的标准,史书上就称他愚弱。他想啊想啊,想到了尔朱荣。

对,让兵强马壮的尔朱荣入京,把郑俨、徐纥等人抓起来,先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再干掉。至于怎么弄死他们,喝水呛死,吃毒鼠强毒死,在马桶里淹死,在浴缸上吊死,别的不行,这个,我有的是创意,嘿嘿。

至于胡太后么,就饶她一命吧,毕竟连阿Q都知道,儿子不能打老子。

于是孝明帝秘密下诏给尔朱荣,要求他发兵京城。

其实,尔朱荣与元天穆、贺拔岳、高欢等亲信早就商量过,得出的结论是:有条件要发兵京城,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发兵京城。

哥几个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找借口,如何创造条件呢,居然意外得到孝明帝的诏书,那真是心花怒放,心潮澎湃,欣喜若狂。

尔朱荣决定立即发兵。他以高欢为先锋,率军向京城洛阳进发。

部队行到上党(今山西长治),忽然又接到孝明帝的密诏,要求尔朱荣停止进军。

尔朱荣正在犹豫,又传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孝明帝死了!

原来郑俨、徐纥眼看着孝明帝逐渐长大,脾气倔强,越来越不听话,竟然暗中与胡太后合谋,毒死了年仅十八岁的孝明帝元诩。

很显然胡太后毒死孝明帝并非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因为在几个月前,孝明帝的宠妃潘充华生下女儿,胡太后就对外诈称是皇子。

孝明帝死的第二天,胡太后就立这位几个月大的皇女为帝,大赦天下。

大概是怕纸包不住火,毕竟宫里那么多人知道孝明帝生的是女儿,而且找遍宫里的太医也没找着会做变性手术的。仅仅过了一天,胡太后又下诏,说:经过大魏皇家医学院性别检测和染色体实验,最终确认潘充华所生的是女儿(有这么复杂吗?再头昏眼花,一个有柄的茶壶和一个没柄的碗也不至于搞混吧?)。临洮王元宝晖的儿子元钊,是孝文帝的嫡系后代,宜登帝位。

随后匆匆忙忙地改立三岁的元钊为帝。

胡太后和郑俨、徐纥等一帮亲信实在是乱了方寸,把废立皇帝这样的大事做得像妓女换男人一样随便。甚至连生的是皇子还是皇女都分不清,这不是侮辱天下人的智商吗?

拜托,有点技术含量行不行?

尔朱荣得知这些情况,勃然大怒,马上向太后上书要求入京,清君侧。

随后召开全军代表大会,发布檄文,像革命先烈怒斥反动派一样地义正辞严:皇帝死得不明不白,国内外舆论都说是被毒死的。太后先是以皇女为皇帝,上欺天地,下惑朝野;接着又立三岁的小儿为皇帝,目的是要让奸竖专朝,隳乱纲纪,此何异于掩目捕雀,塞耳盗铃!如今天下大乱,盗贼蜂起,想用一个不会讲话的小孩来安定天下,不亦难乎!我尔朱荣,一心为国,将前往京城,查清皇帝死因,把郑俨、徐纥等人逮捕法办,在皇族中另选贤才做皇帝!

话说出口了,那到底该选谁做皇帝呢?

尔朱荣和元天穆等人商议,认定彭城王元勰(读xie)的儿子元子攸根正苗红(他爸爸元勰是孝文帝的弟弟,也是公认的贤王,却被奸臣陷害而死,挣足了同情分),而且长得帅(女选民喜欢),还颇有名望(男选民也喜欢),是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

主意已定,尔朱荣立刻派侄子尔朱天光和亲信奚毅秘密潜入京城,找到元子攸。

当皇帝谁不想呢(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多爽,难怪现在我们这里的娱乐总汇名字都叫帝豪、英皇、金帝什么的),22岁的小伙子元子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尔朱荣这人在军事上英明果断,在政治上却经常优柔寡断。

他此时反而有点犹豫。

于是他给皇室中的每个人都铸铜像,结果只有元子攸的铜像铸成了。——可见当时铸造技术不发达,现在这种占卜技术用不上了。不过让小子我不解的是,抛硬币不是更简单吗?

尔朱荣这才下定决心立元子攸为帝。

全军出动,向洛阳进发。

尔朱荣的军队刚刚抵达黄河以北,元子攸就与他的哥哥元劭、弟弟元子正偷渡黄河,与尔朱荣会合。

随后元子攸就在军营中即皇帝位,史称孝庄帝。封其兄元劭为无上王,弟弟元子正为始平王,尔朱荣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领军将军,赐爵太原王。

接着尔朱荣挥军杀向洛阳。

此时的胡太后和她的北魏朝廷,缺兵少将,如同一个没牙的老人,如何能咬得动尔朱荣这颗坚硬的核桃?

养情人千日,用情人一时。无人可用的胡太后只能硬着头皮请出她的情人——李神轨出任大都督,率军抵抗尔朱荣;郑季明、郑先护(另一个情人郑俨的堂兄弟)守卫河桥(今河南孟县西南、孟津东北黄河上,为洛阳外围戍守要地),武卫将军费穆是员有丰富战争经验的老将,曾跟随元渊征讨破六韩拔陵,则被派去守卫小平津(今河南孟津东北,为古代黄河重要渡口)。

胡太后纵欲过度,导致肝肾受损,头昏眼花,视物不清。看看她任命的人选,不能不说她是有眼无珠!

郑先护是郑俨的堂兄弟不错,可他还是元子攸的发小;费穆是能打,不错,可他却是尔朱荣的多年老友!四个主将里面居然有两个是敌方的卧底!

以前只听说自杀性袭击;看了胡太后的故事才知道,自杀性防守,更加历史悠久。

郑先护和费穆,为使古都洛阳不毁于战火,争先恐后地打开城门,迎接尔朱荣的军队。

于是尔朱荣不费一枪一弹,洛阳就宣告和平解放。

徐纥和郑俨两人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不做护花使者,更不做护花死者。

听说洛阳失守,徐纥立即逃到兖州,郑俨逃则回老家。——后来,郑俨在老家被杀,算是被殉情;徐纥则联络了泰山郡太守羊侃一起投奔南梁,据说这个马屁高手在南梁混得还不错,他的传奇经历证明马屁学确实是一门实用的学问。

然而胡太后却不逃,她另有妙计。她把后宫嫔妃召集起来,全部削发为尼,自己也出了家,寄希望于佛祖的保佑。

可是,权倾天下的时候败家,穷途末路的时候拜神,能行吗?

事实告诉我们,不行。

尔朱荣很快就派骑兵抓获了胡太后和三岁的小皇帝元钊,胡太后求生欲望很强,苦苦求情。

胡太后:我现在只是个出家人。不是什么太后。以后绝不干政。

尔朱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胡太后继续哀求: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将军饶命。

她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偷偷用哀怜的眼神向尔朱荣放电——可惜剃了光头,没有长发飘飘做导体,放电效果大受影响,唉。

尔朱荣是什么人?著名的铁石心肠,哥今天走的是硬汉路线,就是要一言不发。

胡太后觉得不说点实际的不行了:皇帝确实不是我毒死的,那都是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在捕风捉影啊。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尔朱荣终于开口了:那就试试吧,洗洗更健康。

于是尔朱荣拂袖而起,命人把胡太后及小皇帝沉入浑浊的黄河。

一代传奇艳后,同时也是北魏衰亡的第一功臣,就此香消玉殒。

可怜她的名字、她的年龄都没有流传下来,江湖上留下的,只有她的传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胡太后,真正的倾国美女。

尔朱荣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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