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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黑暗契约(1)

1、抓紧最后的生机

匹考克本能般地想要向前冲过去,然而脑海中一瞬闪念,让他把已经躬下去的腿撤了回来。他轻轻地闪身,躲进暗影中。刚刚脑海中的那一瞬闪念是:“自己断然不会是父王的对手,不管怎样,先隐藏起来,毕竟父王并未用冥火将艾莫尔化为灰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强忍着胸腔里翻涌的剧烈心痛,头脑却尽量保持清醒,此时他作为二等亮星的过人的机敏和控制力已经显露出来。

然而王伦道夫还是发现了他,只是他还未完成手上的工作,无暇顾及。

匹考克退出来,环顾旁边,寻找最佳的藏身地点。审视片刻,他朝着那邪魅巨龙所在之所走去。在这无极星云里,匹考克能想到的唯一能藏身的地方,怕是只有那里了——龙穴。

可是虽然刚刚下来的时候,邪魅巨龙温顺得像一个宠物,但是现在要潜入它的巢穴,用以藏身,显然还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如果被它发现,又是一场厮杀……匹考克的心还是提了起来,他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慢慢地向邪魅巨龙的藏身之所接近。

他走着走着,前方邪魅巨龙的巢穴传来了一些躁动的声响,像是兽类竖起防卫的低吠。

这让他的心陡然一惊,莫非那邪魅巨龙又恢复了暴躁?他回望了一眼身后,如果自己被父王发现,他一定会强硬地把自己带走,然后牢牢地锁在他的身边,来装点他所谓王族的荣耀。

然而,这时身后也传来了响动,想必是惊变的父王伦道夫要朝这边追来了,若自己被父王伦道夫带走,谁去解救被刺伤的艾莫尔?怎么办?不定他已经……匹考克不敢想下去。

他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向前走,前方的邪魅巨龙还存有一丝温顺的希望,而如若自己被王伦道夫抓住、带走,那么艾莫尔就没有希望了。他这样想着,内心失落而又急迫。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眼睛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挂在眼前的海豚胸针。它还挂在自己的衣襟上,这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让他的眼眸划过一丝黯然,又升起一种酸涩的心安。关键时刻,还要靠它来扑灭孽焰。他的手又拍了拍腰际,那芦笛还在,紧要时刻还是要用它吹起战斗的催眠曲。

似乎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他决定要潜入龙穴,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然而走着走着,他的脚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他的身体朝前跌去,他陡然一惊,赶忙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幸亏他反应敏捷才没有摔倒。

地面上传来奇怪的“吱吱”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小小的邪魅巨龙!它发出吱吱的声音,正在用它刚长出牙齿的嘴巴咬着匹考克的长袍。

“这……怎么会有一只小龙?”

那只小龙似乎发现了匹考克在看他,嘴里衔着匹考克的长袍一角,仰起头来也看匹考克。

“哇!”匹考克不禁在内心里惊叹。

这双眼睛是在是太萌了,像是两颗绿色的玛瑙,而且里面好像蓄了一汪清水。匹考克觉得自己惨痛的内心一阵热流涌过,他不由得弯下身来。

小龙仰着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匹考克,随着他下蹲的幅度,它仰视角度也在慢慢调整。匹考克蹲了下来,他们两个近距离地对视。那只小龙的小鼻子突然微微一皱,小脸攒做一团,而且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它……是在……哭?”

这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阵响动。这让匹考克放松的警惕一下子又紧绷起来,他马上站起身来,想直奔龙穴藏身。而他刚迈开步子,却觉得后面一沉。他回过头去,发现那只小龙又咬住了他的长袍。

后面的声响更大了,匹考克快速地回过身来,弯下腰把那只小龙抱了起来。疾步向前走去。

前方的晦暗又浓重了很多,让他视觉渐失,只能靠听着前方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来辨别方向。可是越走黑暗越浓重,前面几乎是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原本匹考克以为这里已经就是无极星云的边缘,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黑暗好似无边无垠。

“怪不得这个星云叫做‘无极’,我早该想到才对。”匹考克抱着这只小龙,在心里暗暗谴责自己。他紧绷的神经些许的松懈下来,因为来到这里,或许自己就不需要再潜入龙穴藏身了,因为这里的黑暗浓重得像是一堵墙,父王肯定不会发现自己。而为了稳妥,他又向更纵深迈进了一些。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怀里抱着的小龙突然挣扎起来,用他的爪子在匹考克的胸前抓挠。

“怎么了?”匹考克有些不明所以,他可不想因为它而把已经惊变的父王引来,所以抓住它的手不自觉间地加大了力道,试图把它稳住。可是没想到那小龙竟然对准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匹考克的手一松,那小龙一下子从他的怀里掉了下来。

在下落的过程中,他的小翅膀本能地张开了,像是降落伞一样缓冲了他下降的力度。他的一只爪子先搭到了地面上,然后另外一只脚也落了下来。他的头凑在地上闻了闻,嗅了嗅,然后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了,顷刻间就在浓重的黑暗中消失了。

匹考克看着小龙消失的方向,不禁想:“哦,这里这么黑暗,它肯定是靠路上留下的气味来辨别方向的,刚刚应该是跑出了自己的气味范围,所以迷路了,找不到巢穴了。”想到这里,匹考克的脸上浮现出了柔软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在这浓重的黑暗中绽放的一朵蔷薇,而他的内心也泛起了一阵苦涩。在那龙穴里,一定有焦急的父母在等待着它的归来,而自己呢?走出这无极星云,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是一个破碎的世界,和一无所依的孤独。

“惊变的父王还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还有自己的弟弟艾莫尔,他一定要活下来!”他这样想着,心急如焚。然而,他却发现一个问题,此时正深陷在重重黑暗中的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刚刚的那条小龙,迷路了。只是他不知道此时可以咬住谁的长袍,让他抱着自己走上一程。

迷失的何止是双眼,更是内心。

而这时,置身的黑暗又被搅动起来,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朝着自己逼近,匹考克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2、揭晓残酷的真相

置身的黑暗突然被搅动起来,似乎有一个强大而隐秘的力量正在朝着自己逼近,匹考克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那股朝着自己迫近的力量竟然让他感觉如此熟悉……说是迟那时快,一只锋利的魔法光刃直刺向他的胸口,那魔法光刃的光芒在黑暗中撑出一片视野来,他看清那向他发动攻击的人,正是他的父王伦道夫!

“我隐没在这么浓重的黑暗中,怎么也会被发现?”这让匹考克难以置信,然而他还是迅捷地躲过那锋利的魔法光刃。在闪躲的瞬间,他的目光与父王伦道夫那漆黑涌动的瞳人发出来的视线短兵相接。

“难道这双黑暗涌动的瞳人……”匹考克暗自觉得事有蹊跷。

匹考克的这点心思哪儿能瞒过明察秋毫的王伦道夫,“这双黑暗的眼眸,可是能够洞悉晦暗中的一切啊,你以为你在黑暗中,看不到我,我就也发现不了你了吗?”他的语气严厉中含有一丝戏谑。“所以这片无极星云,本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不要再做徒劳的挣扎了,赶快跟我回去!”

“不!我不能跟你走!”因为母后的嘱托、弟弟艾莫尔的安危还在牵扯着他的心,“你到底把艾莫尔怎么样了?”他质问。

“艾莫尔?他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王伦道夫的语气绝情而又冰冷。

“不值得?那什么值得?”匹考克问。

“什么值得……你跟我回去,乖乖地做你的王子,守护我们王族的权威和永恒的荣耀,那值得位置付出一切!”

“王子?那并不是真的我,那不过是镶嵌在你王冠上用来装点荣耀的钻石罢了!”匹考克横眉冷对。

“我会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快跟我回去吧,我的孩子!”王伦道夫软硬兼施。

“可是他和我一样是你的孩子,他是我的弟弟!”而这似乎更激怒了匹考克。

“孩子?弟弟?可是他是一颗暗星,我怎能让他毁了我的王权伟业!他的存在,不过是要让你吸尽光华,让你成为华耀苍穹的二等亮星。而我没有在他生下来的时候就了断他,已经很仁慈了!”王伦道夫的语气充满了势利的戏谑。

“你说什么?让我吸尽光华?”艾莫尔觉得头顶有晴天霹雳炸开,他的身体微微地晃了晃。他的脑海中闪现出艾莫尔的样貌,他有和自己如同复刻般的脸庞,只是面容苍白,眉鬓如霜。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匹考克只是觉得他的样子很特别,但是从未想过这样貌有何不妥,更未想过他应该是什么样子。他的耳边又回想起那苍老的女仆古怪的腹语声:

“他是一颗暗星,而且伴有天生的白化现象。这让他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的,一点点的热光恐怕都能灼伤他。”

“在艾莫尔的眼中,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你所看到的彩色的世界,他都看不到。”

当时听她这样讲,匹考克的心里激起无限的荒凉,他觉得他很可怜。而今,王伦道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那怜悯变为了深深的自责与悔恨。

“难道……这一切是都是因为我吗,我夺取了他的光华,他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匹考克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一瞬间崩塌了。他觉得自己正在做的对弟弟艾莫尔的营救的这同一件事,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它由亲情的守护,变作了自我的救赎。它由给予,变成了弥补。而自己在内心中对自己的认知也发生了变化,他觉得自己迅速的矮了下来,觉得自己的身体浸染了深深的罪孽,灵魂布满污秽,肮脏不堪。他从一个高大的光辉拯救者,瞬间变为了一个试图弥补过错的罪魁祸首。而这惨痛的现实,就是他在光镜中一直也没有看穿的关于自己的真相吗?

王伦道夫的眼角划过一道笑意,他的目的似乎达到了,他知道残酷的真相是对付无知少年的最佳利器,匹考克的气势迅速地颓了下去。他趁这个间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转移到了匹考克的身边,一双有力的手像是一把大钳子一样扣向他的手腕。

真相似乎有着匹考克5000年的生命难以承载的重量,让他目光呆滞,反应迟钝。

把镜头放慢到原来的几千分之一,王伦道夫的手正在迫近。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魔法之光突然袭来,伴着一声属于兽类的独有的嘶吼,王伦道夫被迫向后闪身。

失了魂一般的匹考克,在那魔法之光的映照下一寸寸地转过头来。魔法的光影中,映入他眼眸的庞然大物竟是邪魅巨龙,在那巨龙的身边,一只小龙拍打着翅膀。那只小小的邪魅巨龙,还是一张很萌的脸,但是看它那眼神,好像对着匹考克在笑。在那小龙另一侧,还有另外一只邪魅巨龙,眼神中透露着母性的温情。

这邪魅巨龙竟然是一个三口之家,匹考克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第二次通过的时候看到的那只温顺的邪魅巨龙是这位巨龙妈妈,而之前听到的从这边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一定是焦急的巨龙爸爸在寻找迷失的宝贝。脑海中的种种细节串联起来,配合着身后这生动的画面,让匹考克的眼眶微微发烫,这让他想起自己坐在父王的肩头,父王拉着母后的手漫步在云海间的幸福时光,而遗憾的是那些幸福,艾莫尔却从未感受过,更大的悲哀的是,母后已经逝去,父王已经惊变,那样的幸福时光再也无法回来。

他的手微微发抖,泪滴零落。

而一边的王伦道夫显然没有料到这突生的枝节,他没想到被自己驯服的邪魅巨龙竟然对自己发动攻击,他厉声喝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他说着举起手来,甩动宽大的王者神袍的衣袖,那代表着驱逐,似乎是在命令这邪魅巨龙回到他们的巢穴,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邪魅巨龙注视王伦道夫的眼神中,并没有服从显露出来,相反地,它拍打着翅膀,对王伦道夫发起了攻击。

一股孽焰从它张开的大口中喷射而出。

王伦道夫匆忙闪身。

这时,另外一只散发着母性柔光的邪魅巨龙朝着匹考克俯冲下来,“她”降落在匹考克的身前,看着匹考克的眼神充满了友好,它膝盖微弯,翅膀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拍打着。

“你?是在邀请我爬到你的背上去吗?”匹考克受宠若惊地问。

邪魅巨龙发出“嗷……嗷……”的叫声,像是对匹考克的问话的友好回应。

匹考克回望了一眼身后,邪魅巨龙“爸爸”与惊变后的父王伦道夫交战正酣。魔法光束和孽焰火光短兵相接,如同传说中神话时代的神魔混战,只不过是“神”和“魔”颠倒了立场。

匹考克迟疑了一下,还是身姿矫健地爬上了巨龙的脊背。他用手把着邪魅巨龙高耸的角,巨龙扇动它的翅膀,匹考克甚至听到了那翅膀下的风被排开的飒飒声。

匹考克的身体微微一晃,他的身体缓缓升起。他要这邪魅巨龙把他带出这片黑暗,带到艾莫尔所在的地方。而他心底的那些对自己的苛责,种种的遗憾和悲伤,在这一刻化作了一股斗志与勇气交混的冲动——找到艾莫尔,守护他一生一世。而此刻,坐在邪魅巨龙宽阔脊背上的意气风发的他,又何曾想过,在前面等着他的,是比这更黑暗更浓重万分的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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