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华带领肖朋,胖妮很快就冲进了村子,向包围着院落的鬼子伪军进行猛烈的攻击,一下子打乱了敌人的阵脚。包围院落小巷的敌人腹背受敌,一时间恐慌不已,打又打不进去,撤又撤不下来,前后夹击,只有挨打的份,找死的份!很快有三十几个战士被郑华等接应出来。这时胖妮跑过来报告:
“大队长,右边那个院子被几十个敌人包围着,敌人的火力很猛,胡同口被轻重机枪封锁,打得很凶。四大队的战士说可能是云大队长被包围在里边。”
“走,看看去。”
郑华和胖妮跑过去。两个人来到胡同的墙边向前观察:鬼子的机枪封锁住了整个胡同,七八十米的胡同被敌人的机枪子弹打成了“过堂风”。战士们根本就靠不上前,已经有七八个战士倒在血泊之中。郑华灵机一动对胖妮命令道:
“控制后院,快!”
胖妮眼珠一转,对呀,我咋就没有想到。马上指挥战士们攀上了房顶,在房顶上架起了机枪,控制制高点,同远处的敌人交上了火。前院就是云中龙大队长坚守的院子,胖妮跳下房子冲到前院的后墙下大声叫喊:
“云大队长,我们郑大队长来接应你了!”
话音刚落从胡同里飞进一个手榴弹,落在胖妮的脚下,只见她飞起一脚将手榴弹踢到了空中,落在胡同里爆炸了。
云中龙见接应的部队冲了进来,命令战士们做好突围的准备,屋子里还有五名战士,四人挂了花。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北邻院子传过来了一阵喊声,云中龙心中一喜,是县大队的郑大队长打进来了!马上命令一个战士将三棵手榴弹放置在北墙正中供奉神像的墙孔里。一声巨响,北墙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听到爆炸声,胖妮带领几个战士冲到院子里,云中龙等人搀扶着伤员走了出来。胖妮马上问道:
“哪位是云大队长?”
“我就是云中龙。”云中龙回答。
“报告云大队长:县大队小队长胖妮奉命来接应你们,请马上——”
云中龙听后心里一热,郑华真是及时雨,不由得有些羞愧不已,一个男子汉竟沦落到需要女英雄来接应自己的地步。啥叫接应?说好听的叫接应,实际上就是解救!云中龙等人跟随胖妮从炸开的墙洞中钻了出来。郑华正等在墙外,一见云中龙出来自是喜出望外,马上上前握住了云中龙的双手:
“云大队长,我来晚了!”
云中龙非常感慨,惭愧的说道:
“郑大队长,今天多亏了你,否则就悬了!”
“云大队长,咱们马上向村南突围,村南的火力较弱。”
“好,郑大队长,咱们组织火力冲出去!”
云中龙从一个战士手中抢过一挺机枪和王疤瘌,肖朋等人向村南冲去。
郑华带领战士们一冲进村子,敌人仿佛明白过来,马上意识到村子里的八路军搬来了救兵,汇合之后一定会即刻突围,而且突破口一定是选在村南。敌人马上向村南收缩兵力,妄图阻止八路军突围。但为时已晚,两百多战士在云中龙和郑华的率领下拼命的向村南扑过去,势如破竹,勇不可挡!潮水般涌向敌人的阵地。敌人也在疯狂的阻击,十几挺轻重机枪封锁住村南的一大片开阔地。同时村子里的敌人也醒过神来,抄着县大队的屁股追了上来,敌人又给八路军来了个两面夹击,想致八路军于死地。
“肖连长,组织全部火力掩护云大队长突围,胖妮跟我断后堵住鬼子。”
形势非常严峻,郑华和胖妮带领战士们边打边撤,速度减缓下来,不时有战士倒在敌人的枪弹之下。四大队的王疤瘌连长已经身负重伤,一个战士背着他紧跟在云中龙的身后。肖朋带领战士们冲在前边,手榴弹飞向两侧的敌人阵地。
几百米的开阔地变成了死亡地带,夜幕之下,划破夜空的一条条火舌,纵横交错,一团团爆炸掀起的火球,煞是壮观。在机枪子弹的疯狂扫射下,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不时的有人倒在地上。鬼子伪军也在拼命的往上冲,企图将八路军堵回杜家庙。八路军在玩命的往外冲,旨在突出重围,脱离陷境。经过一番艰难的拉锯战,大部分战士冲了出来。四大队王连长和县大队肖连长因掩护部队突围而没能冲出来,英勇牺牲。大队长云中龙胸部中弹,身负重伤。
一个多小时之后,郑华率领战士们同前来接应的陈子扬大队长汇合了。四大队只剩下五十二人,县大队损失四十多人,用损失惨重来形容这次战斗一点都不过分。大家转移到安全地带之后,云中龙大队长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中。医生经过施救之后,沉重的摇了摇头,以示伤势过重,又一路颠簸,起死回生乏书术了!
陈子扬,郑华等人围在云中龙身边,悲痛的注视着躺在炕上的云中龙,多么希望他能重新站起来同自己一起战斗啊!云中龙大队长当年从伪军大队长走向新生的全过程,是在陈子扬大队长的运作下完成的。伪军大队经过整训改编之后,云中龙同志率领四大队,转战冀中各地同鬼子汉奸进行了二十来次战斗,充分体现了云中龙同志的指挥才干和机智勇敢的战斗精神。
在药物作用下,云中龙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医生向陈子扬作了一个奇特的手势之后,离开了现场。别人不明白啥意思,但陈子扬却非常清楚,云中龙的突然清醒恐怕是“回光返照”,在人世上的最后时刻了。云中龙用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将目光停留在陈子扬大队长的脸上。陈子扬马上俯下身子,伸手抓住了云中龙那冰冷的大手,目光紧盯着云中龙的脸庞:
“云大队长,你一定要挺住啊!”
听到陈子扬的话,云中龙露出了一丝苦笑,使劲的咽了咽唾沫,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陈大队长,我死不足惜,希望你帮我联系上麻副大队长,让战士们归队。”
陈子扬点了点头说道:
“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联络,很快就会回来的。”
云中龙闭了闭眼睛之后又睁开来,仿佛太累了,太疲倦了,握住陈子扬的大手稍微用了点劲,声音低得几乎很难听清楚:
“陈子扬同志,我闯荡一生——做错了很多事情——是你帮助我走向光明,我非常感谢你!
但是我无法再为人民做事情了,无法去洗刷过去所犯下的罪孽——,子扬同志,请你带我向党组织和司令员捎几句话:选择这条道路我云中龙无怨无悔,为民族的大业我死而无撼!可惜我不能再同你们一起战斗了——”
云中龙大队长闭上了双眼,走了,永远的走了。陈子扬,郑华以及在场的同志们都摘下军帽,送军分区第四大队长云中龙同志上路,行军礼致敬。大家都为失去一位好战友,老大哥而痛心,他是真正的云中之龙,兽中之王,人中豪杰。
麻副大队长接到县大队的通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陈子扬,麻三,郑华等将云中龙同志的遗体安葬了,麻三在云中龙的坟墓前感慨颇多。桃园结义的五弟兄,几年之后的今天,就剩下自己光棍一个。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云中龙大哥一生坎坷沧桑,先当土匪,又干汉奸,从参加了八路军之后,才真正走上正道,但没有多久就正值壮年为国捐躯了!可谓瓦罐难离井沿破、大将难免阵前亡,想到此,麻三拔出驳壳枪,扳开机头刚刚举过头顶,却又放了下来,重新把枪插回枪套,对县大队副大队长郑华说道:
“郑大队长,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你应允。”
“麻大队长,有话单说无妨。”郑华望着麻三说道。
“郑大队长,云中龙大队长一生经历曲折,优劣皆有、褒贬共存,他虽然为革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那段屈辱的历史仍在,将来如因此事而累及后人,还望郑大队长能仗义执言,为我等做个见证!因你见证了我等起义革命的全过程!”
听了麻三的话,郑华有些不以为然,心说你麻三有些过虑了,将来是共产党的天下,老百姓的天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有颠倒黑白、将革命英烈贬为丑恶之徒的事情!
“麻大队长,请你放心,相信真理是颠扑不破的,邪不压正!如将来有人因此而遭受责难,我还有陈大队长,以及杨森同志都会挺身而出的。”(郑华在麻三面前的几句诺言,终于没有实现的机会,二十多年后的那场文革浩劫中,云中龙的家人,麻三以及其后人等均惨遭迫害。因郑华,陈子扬,杨森均自身未保,半个多世纪之后,郑华想起此事之后仍然自责不已。)
四大队副大队长麻三,用非常信任和感激的目光凝视着郑华:
“感谢郑大队长及时解围,否则四大队一连就会全军覆没。”
“不必介意,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只是没有保护好云大队长,非常遗憾。王连长,肖连长也没有冲出来,咱给小鬼子记上这笔帐,君子报仇,来日方长。”
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战友,让郑华非常痛心,斗争的残酷性在进一步的考验着冀中区的干部战士们。
“云中龙同志出身草莽,参加革命时间也不长,但打鬼子可从没含糊过,第四大队在云中龙同志的带领下,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遗憾的是云中龙同志没能看到抗战的胜利。”郑华副书记从沉重的回忆中走出来,对杨森说道。
“是的,云中龙大队长是条真正的汉子!他也是穷苦出身,当年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走了一段弯路,可以说是一条很弯的路。他能知错就改,知耻而后勇,这是他最大的优点。而有些人是知错就错,一错再错,而毁了自己的一生;更有些人是根本就不能知道错,以错误为真理,拿不是当理说,背叛人民,背叛国家,最后成为历史的罪人!”
当年杨森在县委的领导下,对伪军大队的策反工作付出了很多心血。同云中龙,麻三等人结下了很深的友谊。这支队伍能够顺利的拉出县城,奔赴根据地进行改编,与杨森的努力和云中龙、麻三的合作是分不开的。
“麻三同志现在何处?”杨森惦记着这位战友。郑华莞尔一笑,她知道杨森会问及此。
“麻三已经改了名字,参加革命之后改名为麻勇。当年云中龙同志牺牲之后,他就被任命为大队长,现在仍在军分区部队工作,是某团参谋长。”
“可惜,这次时间很紧张,不能前去看望他,等全国解放之后,如果我还活着的话,一定要同战友们相聚一堂,很是想念!”
杨森感慨颇多,当年伪军策反工作的切入点就是麻三同志,从说服云中龙开始,麻三同志就进入了抗日工作的角色:县大队田家寨被围,麻中队暗中相助脱险;夜袭特务队,虎口救战友;除夕夜大闹县城,炸毁弹药库;麻三同杨森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英勇杀敌,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抚今追昔,虽往事已旧,但血腥风雨,仍历历在目,回首往事,情牵兄弟战友魂。杨森,郑华漫步在昔日的战场上——。
三
郑家庄今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此因源于著名的郑旋老拳师家中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这几位客人在这位名噪一方,年已耄耋的老人眼里,可都是尊贵的上宾。一位是当年曾经让敌人闻风丧胆、赫赫有名的县大队长,现在的地委副书记陈子扬;再就是武林同道,麻家庄麻老爷子的三公子麻勇,现在是军分区的团参谋长;还有自己好友之子,也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一别十年之久的爱徒杨森。
更有陈家村的陈老根夫妇,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的老朋友。这下子让平日里庄重、威严,不拘言笑的郑旋郑老爷子乐得闭不上嘴了。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乐开了花,在郑老爷子看来,这几位客人能在此时来到自己的家中做客,那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可谓情深意重,蓬荜生辉。
郑家大院里一片节日里才有的喜庆气氛。
郑老爷子和陈老根夫妇以及郑华几个人坐在客厅里热烈的交谈着。
郑子鸿和陈老根相对坐在北墙下的八仙桌子两旁,陈奶奶拉着郑华的手坐在一旁。三位年已八十出头的老人,仍然身体康健,精神头不亚于年轻人,耳不聋,眼不花,腰不弯,背不驼。尤其是郑老爷子和陈老爷子两个人,眼睛烁烁放光,谈的煞是投机。从拳法到擒拿,从刀法又到轻功;从义和团杀洋毛子,烧教堂到七七事变小鬼子进犯中原。又从郑华、杨森到麻三,陈子扬。天南地北,侃侃而谈,两位老人进入了时空隧道之中。回首往事,沧桑岁月,虽充满坎坷泥泞,血腥风雨,但几位老人见证了这段历史,经历了几个朝代,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不令人万分感慨。
在北屋的另一房间里,有三个人聊的正酣。
三个人盘腿坐在土炕上,一张小饭桌摆放在土炕的中间,桌子上放置了三个黑瓷饭碗,一把暖水壶放在桌子的一角。谈话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着:
时而眉飞色舞,
时而高亢激昂,
时而悲愤怒目,
时而泪落两行。
地委副书记陈子扬坐在饭桌的正三十上(北面),四野某纵队团长杨森坐在陈子扬的左手边,军分区某团参谋长麻勇坐在了陈子扬的右手边。陈子扬老成持重,面目表情威严凝重,话语掷地有声。麻勇稳健沉着,快人快语,言语犀利,往往是入木三分。杨森则机智敏锐,刚毅果敢,宁折不弯,心胸豁达,双目炯炯有神。
陈子扬望着杨森和麻勇,朗声说道:
“东北已解放,华北已解放,中央领导机关已移师北平,建立一个崭新中国的步伐在加快,毛主席已经向全党全军发出了‘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新年献辞。新中国成立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几万万同胞盼望已久的时刻就要来到了!”陈子扬大手一挥,仿佛乾坤已定,曙光在现。
“蒋介石,国民党的军队虽还占据江南数省,看似握有我中华半壁河山;实际上已成惊弓之鸟,国民党的所谓精锐部队在东北、华北损失亦尽,靠白崇禧那点家当竟敢和我强大的解放军抗衡,只能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大厦将倾,靠其朽木能独支?”麻勇接过话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