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森冲他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示意赵辉继续说下去。在黑暗中赵辉借着微弱的月光瞥了王声一眼，那意思是你真他妈二秆子，这外号没有错起的！你那几十个人一出现在大街上，很快就被敌人的轻重火器包了饺子。敌人正在求之不得地等你去攻击他们一个点呢！棒锥！啥叫四面出击？啥叫两面夹击？啥叫声东击西？也不知道这些年跟着参谋长学了些啥？还得看咱哪！赵辉那得意的自命不凡，根本没有把王声看在眼里的举动引起了王声极大的不满；王声向前迈了一步，想和赵辉理论一番，被李强一把给拉了回来，冲着参谋长杨森一摆脑袋，意思是说，你别找不自在了，到啥时候了还他妈斗气！王声不做声了。赵辉又顺着刚才的思路发挥下去：
“我的看法是先不打敌人的师部，因为里边有重兵把守，火力很强；先把对面和侧面的几个制高点拿下来，破击他几个点后待援，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参谋长杨森认为赵辉分析的不无道理，这也许是当前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所做的最好的选择。但在王声和李强看来这是懦弱和逃避主义！强中自有强中手，破个球！到手的鸭子还让它飞了不成？既然包围了敌人的指挥机关，还有放过的道理？啥是等待增援？把立功的机会让给别人，自己在旁边瞪眼看着，你扯蛋去吧！好事都让你他妈给参谋瞎了。不错，敌人是比咱人多，火力也猛，但是你别忘了，这狭路相逢勇者胜，老子们以一当十，一百顶一千，比敌人多不多？
王声越想越有气，同时脚下起了动作，踢了李强一脚，意思是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这国民党的少将就在眼皮子底下，擒贼先擒王啊！听了赵辉的一番话，一连长李强心里也不舒服，他和王声的想法是一致的，打下敌人的师部，活捉那王八蛋师长，只要逮住了大头，还怕敌人不听招呼？但是他的性格和王声不同，所以说出话来是别有一番滋味——
“参谋长，听赵参谋的意思，咱们顺着来路回去不就得啦，人家往里打，咱们往外打，来它个反调盆！”
这可是气死人不尝命的主，一句话噎的赵辉翻了白眼。
“操，净扯蛋！咱一营啥时候干过这缩脖子的事，这不给老营长添堵吗！”王声在火上浇油。
参谋长杨森噌的把身子转过来，厉声喝道：
“别他妈胡说八道啦！成心是不是？”
王声，李强马上不做声了，他们跟随参谋长多年，杨森的脾气、秉性摸的一清二楚，火候到了就不能再张嘴，否则就会引火烧身，虽然二人有时在老排长面前说话多有放肆、随便。
此时，一套成熟的作战方案在杨森的脑子里已经形成。就是既不能按照赵辉的办法去打，也不单纯的同意王声他们的做法；而是一个大胆可行的行动方案，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作战方案！参谋长杨森一挥拳头下达了作战命令：
“王声，带领你的连队从正面和侧面攻击敌人师部大楼，行动要迅速，以最快的速度攻进敌人大楼，要注意减少伤亡！”
“是，参谋长！”王声把胸脯挺的高高的，坚定的回答。
“李强，你的连队还有多少战斗员？”杨森问道。
“报告参谋长：算上伤员共有78人。”李强回答。
“好，加上你和赵辉共80人，攻占师部大楼对面的几个制高点，你们两个连队要同时行动，一起出击，不能给敌人相互火力支援的机会，给我狠狠的打，组织爆破组，炸狗日的大楼大门！”杨森又对王声说道。
王声又担心起来，看样子参谋长要跟自己一起行动，马上说道：
“参谋长，你在这里指挥吧，这边我自己能成。”
杨森一瞪眼，心有不快，嘴上就不干净了：“放屁！我在哪里还用你教吗？”哗啦——，参谋长杨森将冲锋机枪拉开顶上了子弹，向大家一挥手：“行动！”
四
事后，作战参谋赵辉不得不为自己当时给参谋长杨森做出的那个“参谋参考”而深感惭愧。不服不行，参谋就是参谋，有句俗话：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吗，真理哪！那次要是按照自己的“参谋”方案进行了，等着一营一、二连的只能是全军覆没，后果不堪设想。过后王声在打扫战场时见到了赵辉，那种表情和语调让赵辉好一阵子不愿意再见到他。
“行啊赵大参谋，这会儿知道啥叫瞎参谋、烂干事了吧！要是按照你的作战方案打的话——咱们早就都躺平了！”
还是进入到这场精彩、惊险的战斗里吧——。
敌人师部大楼和街道对面几栋楼房里的火力是遥相互应的，在双方各自的对面，形成了互补的交叉火力网。不管哪一方受到攻击，对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组织火力支援和兵力增援。目测的距离大约有七十米左右。借着阴沉的暮色，李强组织部队分成三路迂回到三栋楼的下面，只等王声一打响，他就组织强攻，占领这几处制高点，以减轻王声攻击敌人师部的压力。
从外面看这三栋并排着的楼房是独立的，其实它的下面是连接在一起的：院墙连着院墙。由于天黑，李强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结构和做什么营生的，也许是商业店铺或者是市内公用设施，现在已经被敌人改建成坚固的碉堡，成了攻击敌人师部的一大障碍。要想夺取这几个据点也非易事。
李强明白，敌人师部里有重兵把守，一旦自己这边打响了，敌人不会坐视不管的，很可能会给自己来个前后夹击，将自己至于万覆不劫的境地。这就是参谋长为什么不采取赵辉那个作战方案的关键之所在。尽管从兵力上讲，我们绝对处于劣势，如果同时进攻这两个点会给部队带来很大的困难，甚至危险；但是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他相信参谋长杨森，从当兵的那天起就跟着他。李强给战士们下达的作战命令是：必须狠命的打！不管从哪个方向，哪个大门、哪个窗口，冲进去就要站住脚，敌人不投降就把他（它）打烂、炸塌！只有把这头堵住，王声那边才能不受干扰、全力以赴的拿下师部。
王声的压力也是很大的，敌人师部大楼里的几百国民党官兵，依仗着优势的兵力和坚固的工事以及充足的弹药，肯定会进行顽强的抵抗，无疑这是一场硬仗、恶仗，以少数的兵力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进行攻坚战。在王声来说这不是第一次，有参谋长在这里，让他的底气更足了一点。他成立了20人的突击队，自己当队长，把全连的党员干部，军事素质好的骨干组织在一起，配备了自动武器，手榴弹，炸药包。
大楼里那狭小的空间，免不了要进行一场血战。突击队掩蔽在离大楼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参谋长杨森的装备和战士们是一样的，腰带上插着一支驳壳枪，左手提着一支冲锋枪。杨森来回走了两趟，看看这个，检查一下那个，大家知道参谋长要讲几句话。可是今天杨森并没有急于说什么，因为他在考虑说什么？叫战前动员吗？这已经不是战前，都打到半夜了！他要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和强大的火力，成败全看这伙弟兄们！再完善的作战方案，再有利的地形也得靠钢铁般的战士来执行，这就是赢得战争胜利的根本。他不想侃侃而谈，不想再讲一些战斗必胜的大道理，他也不想再喊口号；他走到一个略有些消瘦的战士面前，用右手抓住战士的肩膀用力晃晃低声说道：
“叫啥名子？”
“报告首长：一营二连二排长李大奎。”
“哪里人？”
“山东平原”
“多大啦？”
“23岁！”
“哪年参军的？”
“44年在德州。”
“好，咱俩是老乡哩！好样的！”
参谋长杨森来到队尾一个人高马大的战士跟前，此人和杨森一样的健壮威武，还没等杨森开口就大声的报告道：
“报告首长：一营二连三班长刘铁蛋，45年在冀中入伍的！”
好家伙，又一个老乡哪！听到“冀中”两个字杨森的心里一热乎。
“刘铁蛋准备好了吗？”
刘铁蛋把手中的机枪一拍大声回答：
“报告首长：准备完毕，等待命令！”
参谋长杨森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队伍中间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铿锵有力的说道：
“兄弟们，考验咱们的时刻到了！从上午打到现在你们连已经有40多名兄弟倒在了这里；咱们不能让这些弟兄们的鲜血白流！打下这栋大楼，拿下敌人的师部，活捉敌师长，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战士们一起回答。
战士们群情振奋，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这种生龙活虎的状态让杨森非常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带着目的去战斗，带着仇恨去拼搏，这就是取得战斗胜利的基础。
“要狠狠的打！”杨森猛的一挥手，王声带领战士们鱼贯而出扑向敌人的师部大楼。
枪声、爆炸声混合在一起，震天动地，此起彼伏。同时李强和赵辉也组织部队向敌师部大楼对面的几处楼房发起了进攻。王声带领战士们抢到大楼的墙下。突然在王声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啪嗒——”一声响动引起了机惊敏锐的王声的注意，他回头一看只见两块大砖从离地半米高的墙壁上掉在地上。响声来之于掉在地上的那两块砖。
王声条件反射般感觉到不好，但已经来不及躲避，从那个墙壁上的窟窿中伸出一支机枪管，喷出了一连串的火舌，子弹直奔王声等人的大腿和屁股而来，有两个战士立即中弹倒在地上。随着枪声大家都趴在地上，由于敌人的机枪受到了高度和死角的限制，只能打出一个不大的扇子面。跟在后边的二排长李大奎从腰间拔出一颗手榴弹，拉开了弦往射击孔中塞了进去，手榴弹刚塞进枪眼敌人就发现了，马上用机枪管夹住墙洞上的手榴弹，冒着烟的手榴弹尾巴露在了外边。李大奎急了，上前用冲锋枪管用力往墙洞里一捅，手榴弹一下子钻进了楼里边，敌人一阵恐慌，随后一声巨响，手榴弹在敌人中间爆炸了，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王声告戒战士们：
“大家要注意这些暗枪眼，别他妈让王八蛋咬着了！”
很快敌人师部大楼前的大门被战士门用炸药包炸开了，几个窗口也被炸毁了。参谋长杨森和王声带领战士们冲进大楼内，同敌人展开了短兵相接的室内战斗。一楼很快被我军占领。敌人把守住二楼上的楼道口，拼命的抵抗，不时地从楼梯口处传来敌我相互对射的阵阵枪声。王声端着冲锋枪在注视着通向楼上的楼梯口，杨森提着冲锋枪在大厅靠近楼梯口的另一侧。
这时候有两个战士在抢夺一个黑皮包，那沉沉的黑皮包在二人手中你来我往的拉锯个不停，谁都不愿意让给对方。看来二人不愿意把动静闹大，没有动拳脚。但这是在战斗之中，抢夺缴获的东西是违反战场纪律的。两个人发现皮包之内的东西很珍贵，所以都不情愿把皮包让给对方。
“李四，你他妈的放赖呀？这包是老子发现的，你凭啥抢？”
“周起，咱们是兄弟，见面分一半，这没错吧？”
二人在撕扯的过程中“哗啦——”一声，十几块白花花的银圆掉在地上，本来这二人在一起撕扯，就让杨森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在战斗中违反战场纪律的事情。杨森不能理解，在王声这个英雄的连队里竟有这样的战士？不应该的。王声对战士的纪律约束在全团是出了名的。掉在地上的几块银圆映入参谋长的眼帘，这让杨森实在是忍无可忍，原来这两个战士是在抢夺包里的现大洋！真他妈给老子丢尽了脸，战士们在流血牺牲，这两个混蛋却因分赃不均而争的死去活来，这哪里是解放军战士？简直就是土匪！杨森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气愤填膺，手中的冲锋枪响了，哒哒——，一个点射将二人手中的皮包打落在地上，现大洋散落在一地。
“找死呀？要钱不要命了！”
李四见状猴急了，用冲锋枪指着杨森大骂道：
“老子要命也要钱！有钱的话老子一家就不会饿死了！”
警卫员小王一个箭步窜到李四面前，用冲锋枪顶着李四的胸膛大叫：
“你活腻歪了——”
二排长李大奎奔过来，啪——的一下，打了李四一个耳光：
“你他妈咋和参谋长说话呢？给老子冲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