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良没想到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这个把兄弟的德性，见场就想凑，猴急就翻脸。今天是本师门里的事情，有你啥事？这郑家庄哪有你耍横的份。张良心中十分不快，真想当众骂他几句，真他妈不看火候。但转念一想师父就在身旁端坐，显然已经听到了这斯的“混话”，若不让他下去走几招师父那里也说不过去。也好，让他抖落抖落自己那点家底，不然他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挨几下教训也好警告他的狂傲自负。郑子鸿岂是浪得虚名之辈，自取其辱是自找的。想到这便冲师父微微一笑：
“师父，我这兄弟有几年艺业，愿意下去走几招，你老人家看看能否给他一个学习的机会？”郑老爷子是老江湖了，一看这鬼脸儿那蠢蠢欲动的样子便已猜个八九不离十，这是不服气啊！便点头道：
“好啊，自家人相互切磋，点到为止。”
鬼脸儿马上摘下双枪，脱去军服，把铜扣大板带刹紧两扣，伸伸胳膊踢踢腿，打了一趟剑艺门的外家拳，这拳打得有板有眼，很见功底，手、眼、身、法、步，劈、挂、踢、蹬、踹，心不慌，气不喘，收式立定两手一抱拳：
“现丑了，不知哪位师兄弟愿意赐教几招？”他还真敢向郑门弟子叫板。
郑老爷子不由点头称赞，此子功夫不错，没几年苦练达不到此境界，只可惜太过狂傲自负，不会有太高的成就。
郑旋有一个弟子叫李刚，在铁路上的“脚行”里做事，也就是干些装卸的活计。此人有一副好身板，有一把好力气，因他憨厚实在，肯下苦工夫，习武虽年头不多但勤学苦练，功底扎实，深得师父赏识。此人平时最看不惯这些当兵的喝五么六欺压百姓，狐假虎威行径。刚才一看这挎双枪长得没个人样的阴阳脸下场叫板，心里就不舒服。不杀杀你的威风你不知道郑家大院水有多深。
“师父，弟子想向这位大哥讨教几招？”
郑旋一看是李刚，知道这个徒弟功夫不错，点点头：
“好吧，点到为止”
李刚得到师父的许可心里这个痛快呀，今天要一展身手，用八极拳来会一会这剑艺门的高徒。习武的人过招是没有轻重的。俗话说：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二人各展绝技打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竟打成平手，谁也没得到便宜。鬼脸儿确实功夫了得，闪转腾挪，窜蹦跳跃，每打出一拳都寒气逼人。李刚沉着应战，攻守结合也打得得心应手，掌法拳法运用自如。十几个回合过去，鬼脸儿后退一步停住身法：
“兄弟我看咱俩也就半斤对八两——”
李刚一下愣住，怎么打得好好的一下子就停住了？就在李刚愣神瞬间，鬼脸儿闪电般一拳朝李刚面门打来。李刚万万没有想到鬼脸还有这一手，马上硬硬向左挪出半步，躲开鬼脸儿致命一击。其实这一拳是虚晃一枪，李刚把上边这一拳躲了过去，没想到鬼脸儿左拳一个大力勾拳正好打在李刚软肋上。这一拳打得太重了，李刚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几个师兄弟马上把李刚抬了下去。
张良脸面挂不住了，这他妈哪是武林中光明正大的行径，简直就是小人的作为。用这种不光彩手段取胜真他妈丢人现眼，忍不住蹭一下站起来，这一切都被郑老爷子尽收眼底，马上一摆手：
“坐下，这位兄弟功夫不错，很有功底，李刚哪里是对手，森儿你陪这位大哥走几招助助兴”。
“是，师父，森儿晓得。”
杨森脱去上衣只穿了一个无袖小褂就要下场，郑华一下拉住杨森胳膊：
“师兄小心，这人拳法怪异，千万当心。”郑华担心师兄安全。
“师妹放心，俺有数。”
这一场杨森真替师兄李刚冤屈，论功夫两人在伯仲之间，难分上下，可这阴阳脸一使诈师兄就没戏了，一拳放趴下，半晌没爬起来，让师父这个冒火。堂堂八极门高手郑子鸿，满门桃李个个武功上乘，却败在一个被剑艺门逐出师门的“劣徒”手下，如声张出去师父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师兄你也太大意了。今天小爷要领教领教这剑艺门外家拳的厉害。拧身提气下到场中。
鬼脸儿一拳放倒李刚好不得意，心想这郑老头的弟子们确实不咋的，按常理比武过招见好就收是常有的事，也是明智之举。但是良言难劝那该死的鬼。
鬼脸儿一看下场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更乐了，这郑家大院没人啦，弄出一个半大孩子上来挡差，这不他妈白给吗！干脆一拳放趴下算了，没啥意思，速战速决吧。想到此抢上前去亮一个“一鹤冲天”式：
“小老弟，在下得罪了。”心想，我打你个毛孩子这算他妈啥子事哩。
杨森出生牛犊不怕虎，故意亮了一个“放虎归山”，根本没把这阴阳脸放在眼里。这下鬼脸儿来气了，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娃娃，竟敢在老子面前放轻狂，老子过得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吃得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张良见师父把杨森派下场，不由一愣，心想师父你怎地如此胆大，让一个半大孩子去和鬼脸儿过招？这鬼脸儿在武功上浸淫了二十年，经验老到，奸诈狠毒。杨森才起过几个五更、扎过几天马啊！如果他再伤在鬼脸手里自己可就无法向师父交代了。这个后悔呀，怎么想起让他下场去得瑟，都把肠子悔青了。现在也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看。郑老爷子望着张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张良，稍安毋躁，坐下慢慢看来。”张良不解地看着师父。
郑子鸿胸有成竹地看着场下两个人，心想，不出十个回合你个没人样东西就得给我趴在地上。你这样半人不鬼的东西也敢蔑视我庄中无人。你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竟不知山外青山楼外楼，更有英雄在前头的道理？武林中人应以谦虚为本，宽厚为怀，恃强凌弱，携技欺人这不是江湖豪杰所为。
鬼脸儿和杨森不由分说便战在一起。鬼脸儿本想尽快结束这场过招，一上来就使出看家本领，本门绝技“剑艺掌法”。这掌法确实有独到之处，郑老爷子不由点头称赞：“好掌法！”
鬼脸儿也不顾有以大欺小之嫌，一掌紧似一掌，掌风深沉有力，掌掌直逼杨森全身要害之处。
杨森为人憨厚忠实，刚开始还有所顾忌，在自己师门里伤了外人恐师父颜面不好看。可一看这鬼脸儿招招狠毒，直往自己致命处招呼，大有几掌拍死自己之意。不免怒火中烧，师父说过点到为止，你个阴阳脸干啥狠命往要害地方打？
几个回合过后杨森守多攻少似处于下风。鬼脸儿又得意非凡了，认为自己已经占据绝对优势，马上一侧身使出本门绝技“翻江倒海”，一掌变两掌，两掌化四掌，无数掌影直奔杨森全身罩来。
杨森怎敢怠慢，马上用“凌空虚步”化解扑面而来的掌影。鬼脸儿一看一击不成马上飞转到杨森左边又一招“万花摆渡”直欺杨森面门，这一掌诡诈怪异突然，角度刁钻。杨森撤身躲过这一掌后翻身而上用“猛虎出笼”沉掌朝鬼脸儿后背按去，这一掌如果打在鬼脸儿后背上非打他个吐血趴蛋不可。
鬼脸儿要想躲开这一掌不太容易。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到底不是易遇之辈。猛向前一扑，摔倒在地上就地侧滚出去五六步，化解了杨森的攻击，一跃而起一招“蛟龙过江”，双掌带着强劲的寒气向杨森胸部打来。鬼脸儿能在瞬间完成这一连串高难度动作可见武功精湛，非同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鬼脸儿双掌已到杨森面前，这可以说是绝命反击，就是石头人也抵不住这功力深厚的一击。杨森艺高人胆大，双膀一叫劲，提起丹田之力，功力运至双掌向前迎去。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啪”四只手掌对在一起，只见双方被掌力震得各自向后退了一大步。鬼脸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小子小小年纪内功竟如此纯厚，自己已将十成功力集中到双掌之上，竟跟这小子打了个平手，未分上下。
鬼脸儿恼羞成怒了，难道自己二十年的功力还比不上十几岁的娃娃！老子练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大姑娘腿肚里转筋呢！又一招“单掌开碑”冲杨森头顶劈来，恨不得一掌把杨森开了瓢。
刚才这双掌一对虽然各有千秋，但杨森只用了八成功力。他深记师父的话：点到为止。如果招招都用尽全力那岂不是拼命、博杀。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鬼脸儿可是招招都往死里整，一下惹恼了小杨森，你数度不仁，可不能怪我这次不义！看来饶你不得，他看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师父，师父眼里放射出刚毅、果敢的目光。
杨森聚丹田之气于掌心，使出“猛僧撞锺”迎上去，他用上了十成功力，眨眼间两只手掌撞在一起：“砰”一声震响，鬼脸儿蹬蹬蹬后退几步，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心神沮丧，锐气大伤。恶狠狠地看着杨森，百思不得其解，十几岁的娃娃怎会有这么浑厚的功力？看来自己小视了这郑家庄，郑老爷子高深莫测啊。
一掌过后杨森站在原地纹丝没动，他的定力让鬼脸儿看得目瞪口呆。
这大大出乎张良意外，鬼脸儿你他妈倒是起来呀？一掌震得他坐在地上呆住了。杨森一看这是啥局？你不起来叫师父和师兄怎么挂得住“脸儿”，是不是还要个礼儿啊，真是的，被自己打倒还得自己去搀扶，真晦气。只好窝着心，几步上前伸手去拉他：
“大哥，小弟得罪了。”手是伸过去了，可鬼脸儿没给面子，蹭一下子蹦起来，愤愤不平地瞪了杨森一眼，回到张良身边：
“大哥小弟无能、让你见笑了。”
张良哈哈一笑：
“兄弟不必介意，自家兄弟相互切磋不分上下高低。”
张良心里很不高兴，当着师父和众位师兄弟不好发作，你他妈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活该！杨森没一掌打得你口吐鲜血、卧床一月就是一张纸画个脸——给了你好大的面子。骄横、狂妄、放肆也不他妈选好地方，这郑家庄岂是一般人显摆的地方？找死！
今天郑老爷子非常开心，弟子们有成就是给师父脸上贴金。大手一挥：“入席！”摆了几桌酒席，宴请弟子张良叙分别后的江湖奇闻逸事。
四
再说杨森被五花大绑在杨家大院前空场地上那根碗口般粗细的柱子上快一天了，水米未进。冀中平原八月半头的天，虽已立秋，但秋老虎闷热起来比三伏天有过之无不及。
杨森从头至脚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就像两根柱子捆在了一起，脖子被拇指粗的绳子紧紧地在柱子上缠了两圈，双手倒绑在柱子后边，胸脯、腰腹及腿腕都被死死捆绑结实，即使功夫再高也难以逃脱。
一天下来杨森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衣杉褴褛，血迹斑斑，脸上、脖子上，身上被皮鞭棍棒招呼的伤痕累累，血污伴着汗水直往下淌。虽皮开肉绽但仍掩饰不住少年的刚毅和英俊。杨森用力吐一口血水，使劲晃晃臂膀挣扎几下，怎奈被绑的结结实实。
这时，瘦的像麻杆似的杨四提着一桶刷锅泔水晃晃悠悠出大门向这边走来，一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阴险表情，杨森就知道肯定没安啥好心，杨四儿提着泔水桶来到柱子前冲杨森一咧嘴，露出几颗长得歪七扭八的大黄牙：
“小子呀，绑了一天肯定渴了吧，本老爷我心疼你给你送甜水来了。”
说着把泔水桶猛一提向杨森头上泼去，顿时一桶污水夹杂着发酵的烂菜汤、淘米水顺着杨森头发往下流淌，随之群群苍蝇嗡嗡地落在杨森头上、身上，伤口被泔水渗入，阵阵刺疼传遍全身。杨森怒目横眉紧紧盯住杨四儿破口大骂：
“杨四儿狗腿子，我操你姥姥，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杨四儿嘿嘿一笑：
“喝饱了吧，我让你他妈又臭又硬，小子，你没机会啦，明天就是你的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