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中段，靠近深蓝集团的总部，四五辆全黑的跑车停在路边围作一圈，如果不是上面闪烁着的警灯，路过的车辆都还以为飙车党又在集会了，也许是做贼心虚，几辆改装得花里胡哨的跑车望见这阵势，都远远地停在了后面不敢继续行驶，几个胆大的更是直接调头逆行逃走。
不一会儿，一辆蓝白相间的越野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路边，车内的男子探出身子，将车顶的警灯收了回来，这才下车朝着人群走去。
一路上散落着不少零件，螺丝、铁皮、水箱……机油和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轨迹。王威顺着这痕迹看去，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宝马，车头被撞得一团糟，活像一只被砍掉了嘴的青蛙，还冒着黑色的油烟。
王威俯身朝里面看了看，方向盘上正趴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他摇了摇头，又耸了耸鼻子，驾驶室里一片死寂，充满了酒精的味道，遥想当年还在交警队时他也处理过无数次车祸，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只属于死神的味道。
“还有气？”
王威扯开气囊，扶住男子的头，一只手搭在脖子上试了试，男子有了一点点反应，眼皮动了动，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虚弱地哼哼着，好像中弹了的士兵临死前的弥留之际。
“还有气呢，这小子命大。王队，这钢材强度太大了，咱们这破玩意儿可割不开，我已经通知消防队赶过来了。”交警指了指手中的小型切割机说道。
“好的，叫他们快点。”
“这么多气囊，还挺高级的。”
“这车多少万？”
“M3，100多万，改装估计得有个几十万吧，好家伙，改了这么多东西还没来备案。”
“怎么挡风玻璃上有个洞？”
“飞下去个女的。”
最先赶到的交警解释道，王威哦了一声，又绕着M3走了几圈，最后来走到了被撞得弯曲的钢制护栏边上，跳了下去。护栏底下是平整的绿化路基，只见草地上躺着一个女子，手肘被弯曲成了十分恐怖的摸样。
几个交警拍照的拍照，验尸的验尸，见老大来了，都围了过来等着下一步的指示，王威摸出一杆烟点上，用力地吸了几口，蹲下仔细查看死者。
“王队。”交警们围了过来，异口同声地喊道。王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儿。
“死透了？”
“死透了，没系安全带直接飞出来了。”
王威将女子翻了过来，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子，容貌还不错，只是头部有一条恐怖的巨大伤口，金色的头发里布满了玻璃碎渣，全身也有多处划伤，体温还是热的，想必死前遭受了不少痛苦。
“套指纹采虹膜，赶紧的。”
“是。”
“谢琴，张浩远，你们两个过来！”
被点名的两人有些懊恼地跟着王威走了过去，周围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即使不再是自己的直属领导，这些交警们对于王威的脾气也还心有余悸。
“怎么搞的，叫你们跟着，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又不是我们撞的！”
王威只是口气稍微重一点，谢琴的反应已经很大了，立刻反击道，张浩远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远方。
谢琴和张静玲的矛盾王威也是心知肚明，漂亮女人之间天生就是敌人，这会儿还是要顾及一下她的感受，大冷天的叫她去盯梢，换谁都肯定有情绪。
“这些个公子哥，好的不学，尽他吗来添乱！”
“把那小子叫过来！”
“王队，那小子吓傻了，你还是自己过去问吧！”
“带路。”
说完，张浩远便带着王威来到了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的奔驰旁，车里坐着两个小年轻，王威看了看，立刻认出了开车的是谁。
“还好这个没事。”
王威自言自语了一句，拉开了车门，卷缩在座椅里的男子一惊，身体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认出了这是谁，旋即恢复了正常，眼中充满了慌乱和祈求的神色。
“王叔叔，我……”
“别说话，我问你答。”王威说道，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命令的味道。
王威转身支走了手下，这才向男子问道。
“吹了没有？”
“吹了。”
“没醉？”
“没醉。”
“雷克萨斯的牌照多少？”
“没挂牌。”
“枪？”
“手枪。”
“打了几发？”
“好几发，声音很大，我怕死了，不敢打方向，只能急刹。”
“没打中你们？”
“好像没有。”
“到底打没打中！”
“没有……”
“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别说！知道了吗？”
那男子倒是很聪明，点了点头，王威关上了车门，又走到了宝马车旁。消防队已经带着装备赶到了现场，正在给车里的男子盖上了毯子，防止切割机的火花溅到脸上。这种特种钢材强度很高，没个一时半会儿救不出来。
站着看了一会儿，王威便招呼两人走到了远处。
“怎么跟的，从头开始说。”
队长命令道，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是张浩远先开口。
“两个人先是从政府大院里出来，估计喝了不少酒，又到盘龙江边坐了坐，午夜的时候进去把车开了出来，我俩就跟着上盘古大道了。”
“一路上都没什么事儿，奇怪的是刚到深蓝公司门口，又转回来重新跑了一圈。”
“你们被发现了？”
“这个我说不清楚，不过他们一路都是自动驾驶，没啥过激反应。”
“那这几个小子是怎么回事？”
王威说完，指了指远处。
“就一个小时之前还跟得好好的，这俩车突然踩着油门就冲了上去排着跑，跑着跑着宝马就失控撞到路边护栏了，接着奔驰也是一脚急刹停在原地，差点被后面的车撞到。”
“还好没撞到，撞到了今晚都别想睡觉！”
“王队，动枪了，要不要我去拿搜……”
王威摆了摆手，示意张浩远不要轻举妄动。
“不用，过去也是打草惊蛇。那小子回去肯定把手上的火药给洗了，找不到子弹也没证据。”
“叫他们找下玻璃碎片，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已经在找了。”
“明天下午再跟我联系，这案子先不接。”
“口供怎么办？”
“我会给交警的说，叫他们先出个报告。你们两个继续监视，明天晚上还有任务。”
“是。”
“凯夫拉上面批下来了，自己去拿，今后出任务都要穿上。局长那我也给他说了，最近经费紧张，油费餐费尽管去报，补助和津贴先缓一缓。”
“谢谢王队。”
“这个任务大家都不容易，好好干，别带情绪！”
王威好像还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地上车就走了，留下两人孤零零地站在冷风中。
“还缓一缓，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张浩远只觉得一阵头疼，谢琴的八婆模式又要开启了，只能赶紧催促她先上车再说。
“你呀，还不知足，上个月工资就有6000多了，还不够花？”
“还不是花在奇奇怪怪的化妆品上了！”
“要你管！”
“好好好，手长在你身上，爱怎么花怎么花，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了，下个月的工资你可得先还我的钱，我这儿也要揭不开锅了。”
“咱们谁也别说谁，我喜欢化妆品是女人的天性，不像你，一天鼓捣你那什么火车模型！”
“反正我的信用卡已经爆了，要还也是先还银行，你不想借，我找别人借去！”
“……”
夜已经深了，附近又没什么快餐店，两人只得拿出下午买的汉堡啃起来，才吃了一口，谢琴就吐了出来，随手把冷透了的汉堡扔到了路边。
“你说设计这车的人怎么没想到多加个微波炉啊？”
两人现在坐着的是前不久德国政府特别送给盘古市交警队抓捕飙车党的利器，整车底盘矮，提速快，电子设备丰富，而且结构强度十分高，还加装了特殊的防撞杆，也经过隐形处理，在夜晚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可以隐藏在夜色中，对付一般的飙车党那是绰绰有余。
只是为了这个任务，王威特别借了一台过来给两人使用，还千叮嘱万叮嘱不能破一小点皮，否责就让他们去坐局里面的破车去盯梢。
“不吃点等会儿饿得慌，咱们也别废话了，任务要紧，你先看看电充好了没。”
谢琴嘟了嘟嘴，不情愿地按下了中控板上的按钮，很快，一个飞行控制台式样的操纵台翻转了过来，车辆的前挡风玻璃也变成了显示屏，屏幕上滚动着一串串的英文。
“充满了，我不想开这个了，太麻烦，你自己来弄吧。”
谢琴输完了密码，按下了指纹扫描器，又凑过脸去录入了虹膜，这才启动了这套装置。漂亮女人总是有特权的，谢琴也不客气，直接躺在了座椅里，不过睡是睡不着的，又累又饿，只能眯着眼冥想一会儿。
张浩远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戴上了特制的眼睛，轻轻握住了操纵杆，随着一连串的提示音响起，显示屏上的画面也切换成了无人机的视角。
此刻的无人经正静静地停在公安局的专用停机坪上，夜晚的停机坪十分繁忙，每隔几十秒钟就有几架巡逻的无人机回来充电，张浩远足足等了十分钟才得到塔台的起飞许可，随着镜头的提升，这架无人机慢慢地升到了空中。
“哎，睡不着，就停着看看夜景吧，别去看那对狗男女了！”
“王队可是专门吩咐过不能用这东西来干别的事情的，再说咱们现在的操控都是受到监视的，别乱来。”
“哼。”
灰色的无人机慢慢升到了巡航高度，只是在转身的瞬间，谢琴才看到了盘古市的夜景，灯火辉煌的城市被规划得整整齐齐，即使是在夜晚，市里的车流也如彩色长龙一般川流不息，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只可惜张浩远调头之后就顺着盘古大道飞向了深蓝集团的总部，谢琴也失望地靠了回去。
“我就不明白了，又不是什么重要得不得了的人物，犯得着用这东西吗？”
谢琴玩着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懂什么，这小子来路不明，又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上面专门下了命令要好好监视。知道这事儿的就只有你我和王队。”
“不就是个雇佣兵嘛，有什么厉害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记迷倒了那个臭婆娘！天天吃软饭！”
“你懂什么，他可是在中东混了好几年的人，身上说不定藏了成吨的秘密，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
“什么嘛！我看就是个小白脸！”
“刚才那几个小子也是有眼无珠，惹谁不好偏偏惹到了他们，真是晦气。”
“我听说，开奔驰的是……”
“你可别乱嚼舌头根子，今晚的事千万别乱说，说出去饭碗都要丢掉！”
“什么嘛，这里只有咱们俩，聊天都不行了？”
“聊天可以，隔墙有耳。”
张浩远指了指头上戴着的耳机，谢琴立刻闭上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