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一计（上）
“老四一定还活着，我们必须去救他。”
衡钰湘焦躁地来回走动，他的屁股没一刻能安生地呆在椅子上。
“好吧、也许你说得对，但是在那之前，”张小花一摊手，“你就对现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言吗？”
她示意她的周遭。简陋的民居——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环绕在她周围的人们。他们虽然穿着和这个国家的人民日渐趋同，但男人多还剃着短发的发型，与这个国家男子蓄发的风格截然不同；女人也并肩站在一侧，她们的长发都只是随意束起，并不像当地的女人一样结发成髻。当然，除了外表，他们的骨子里更有什么不同，让他们与当地人之间有着显著的差异，好像那一把不同的原火，烧燎在灵魂深处，又从每个人的眼睛里点点透出。
“……都是穿越者吗？”衡钰湘问。他在张小花的引领下走到村落的空地上，更多的人陆陆续续从山野间，从茅屋内走出来，瞧着这批新加入者的到来。付义哲和其他人才发现，这山腰上兀起的一块平地里居然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和自己命运相同的流浪者们。
“欢迎来到申国及周遭地区内最大的异人村，当然这个名字是他们给我们起的，”张小花俏皮地眨了下眼，“我们一般称自己为‘穿越者联盟’。”她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品的名字。”
衡钰湘吐槽，他四下张望，“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他们难道不管吗？”
“这不是正在和夲国打仗。”张小花介绍道，“怎么可能不管？我们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好用之极的奴隶，尤其是拥有能力的‘异人’，‘陌客’也至少可以做做体力杂活……而且我们还是战争的必需品。”
衡钰湘越听越糊涂，“等等等等，难道大家不都是‘异人’吗？这中间还有分别？‘默克’又是什么？外国人？”
和他一同来的新人多半也一知半解，大家围坐在一起，村里人给他们拿来了简陋的吃食，这谈天便如同一场茶话会般地展开了。在同类跟前，他们也头一次感到了由衷的放松，村里甚至有专人帮他们去掉手铐脚镣。
张小花拍了拍手，抓过一把当地的土产“地瓜子”——和瓜子一样能磕着吃，但是却没有瓜子的炒味儿，只能过过嗑瓜子的嘴瘾，也算是一种异人式的怀旧了；她打开话匣子。
“所以说，叫你别急着去救人或者送死，什么都行。至少，稍微弄清楚一点常识，才能在这里活下来……”
她眼神灼然，却又不失清澈，“活到我们回去的那一刻。”
衡钰湘不擅学习，但毕竟性命攸关，听倒也听懂了八九分。原来，这个世界居然有一种惨无人道的职业叫做“狩异师”，专门负责抓捕有能力的“异人”，供自己的国家战争使用。“他们大概就类似于穿越者的元凶？具有较强能力的‘异人’都是他们抓来的。”
新来的诸人包括衡钰湘在内都面面相觑：“能力？可我们并没有什么能力……”
小花老师敲了敲桌面，十分威严地咳嗽一声。“安静地听我从头慢慢说。这里的人习惯性地将我们统称为‘异人’，大概意思是‘与他们迥异的人’吧。但实际上，官方版本里的‘异人’，就像你们见到的老四那样，是被他们另外对待的。在他们的定义中，这是被狩异师抓来的、‘具有特异力量的人’。”
“而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是由狩异师抓来的，通常也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本来在干什么，睡了一觉或者昏迷不醒，醒来就在这里了。”她顿了顿，无奈地笑道，“这种人，在他们的认识里，是类似于‘自己流浪到这里来的陌生客人’，并不具备力量，他们的官方称呼为‘陌客’。”
人群骚动起来：“这个世界怎么回事？搞的就跟组团旅游一样……到底有多少人穿越过来了？”
“这么说来，其实我们并不是‘异人’，而是‘陌客’？”
衡钰湘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的透视装美女，问出了不同的问题：“我想问下，你俩是属于‘异人’，还是‘陌客’？”
“唔……可以算都是？”张小花抱着胳膊绞着眉思考；
“如果以‘是否有能力’来区分的话，都不是。”透视装美女简单地回答。
相处了些时候，透视装美女虽然仍然挂着那张那种高冷不近人情的俏脸，但看起来没有那么冷漠了，她白了一眼衡钰湘不自觉飘向她胸口的眼神，冷冷地用公式化的口吻说道：“我叫陈冰，幸会。”
张小花好像完全不相信这是个真名那样笑道：“你就是告诉我你真叫‘冷冰冰’我也不会惊讶的。”
陈冰不去理会她，转而继续说道：“我不是被抓来的。我在上班的路上，一个赶车的妇女为了抢位置把我狠狠一挤，我想我大概是跌倒在了站台上面。一睁眼已经在这边，我向这里的居民求救，他们就把我送到了‘伶仃衙门’，那里似乎是这个世界专门处理流浪来的穿越者的地方。后来我就被押到斗兽场里去等买主，每天要打斗来讨好他们。这一点点能力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张小花歪了歪头，“冷冰冰说的对，我也差不多。我想这也许是我们这些穿越者们才有的天赋——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我想他们这里的人并不具备我们的这种力量。但异人会有更强大的力量，所以他们殚精竭虑要得到异人。”
衡钰湘像个好学生一样继续提问：“那么，你们是原本就有那种力量，还是到这里了才有？”
张小花摇了摇头。“说不上，不过，你的好朋友老四不就是个异人吗，他是之前就有什么能力，还是到这里才有的？”
“我也没看出来他到这里以后有什么能力啊。”
“他一定有。”冷冰冰笃定地说道。
“比起陌客来，异人的数量少得多了，所以不可能会把精力放在什么都没有的人身上。”张小花也说。
衡钰湘皱起眉头：“那这么说来，老四的处境更危险了，我要赶紧去救他。——你们那种力量，能教教我使用吗？”
两个姑娘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张小花开口。
“不是我们不愿意，我之前也尝试希望这个村子里能有更多人拥有这种‘力量’，我们也比较容易自保……”她叹了口气，“可事实证明，似乎陌客中只有女人能够掌握这种力量……村子里五十号人，学会的只有女人。”
冷冰冰点了点头，她看向和她一起在斗兽场里的人：“我也尝试过教给他们。但失败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女人是头领……在斗兽场里看见‘冷冰冰’的陈冰是首领还讶异了一阵子，而这个村子，很明显一切都听张小花的指挥。
“别灰心嘛！”张小花看衡钰湘愁眉苦脸的样子，亲昵地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背：“至少你是我见过最强的男性陌客了。”
衡钰湘苦笑：“我只是没想到穿越还带性别歧视的……”
“也许就是在以前的世界里被歧视久了，这下什么都变了，自然这个也颠倒过来了呢？”
“也是啊。”
衡钰湘捧着脸看天，天在哪里看倒都是一样，变幻万端，却又亘古不变。
他嘻嘻一笑。“越来越有趣了。”
两个妹子讶异地看着莫名其妙一脸兴奋得好像来游乐园似的大男孩，对方毫无所觉地轻松站起来：“不过，还是教给我吧，大概说一说也行。也许我一不小心就成为了第一个学会的男性了？我很聪明的，打架方面没有我学不会的招式。”他又转头看了看山下，“而且我必须要去救老四。”
张小花叹了口气。“教给你，可以。不过，我也不是做善事的。你要知道，这么大一个村子呢，”她指了指一大家子的人。
冷冰冰轻蔑地哼了一声。“所以，这才是你救我们的目的。”
“你有什么不满？”张小花有点看不惯冷冰冰的口气了，“大家齐心协力，这才是活在这里的唯一办法。你要是不高兴，现在就继续回你的斗兽场去！”
“好啦好啦，”衡钰湘只好在两个剑拔弩张的美女中间尴尬地调解，“都消消火气。小花的确帮了大家嘛，至少我现在不用手脚被镣铐锁着。你想要我帮忙做什么？”
“我们需要人手。申国和夲国打仗的时候，没空来管我们，大家终于能够喘口气。但现在仗打完了，夲国赢了，他们也抢占了申国的地盘，等腾出手来，很快便会来清剿我们。”
“难道要跟他们打仗？”衡钰湘环顾了一下这个小村子，真打起来大概对方只用派一个小队，问题便解决了。
小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是逃跑。这里离申国的原国都春申城太近了，不安全，能够躲避和反击的余地都太小了。”
冷冰冰却一针见血地指出：“逃跑的话，不是人越少越好吗？你刻意潜入我们中间，组织了这次劫狱，就是为了带我们一起逃跑？抱歉，我不相信。”
小花的眼也微微眯起：“我说了，你随时可以走。”
衡钰湘只好再次横在两个人中间：“我们人本来就少了，多几个少几个，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里。要团结，要团结。”他个子比她们都矮，被两个盛气凌人的女人夹在当中，简直一副要被挤扁的模样，尤为可怜。
还是小花率先收手。“不管怎么样，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我们都是他们的猎物，奴隶，杀死我们他们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觉得高兴，天经地义——天知道是为什么。这个矛盾根本不是能够坐下来好好商谈的类型，我们只有和他们周旋，对抗。我说的逃跑，也不是指要大家躲进深山里，玩游击战术。”
她压低声音：“我听说，不止有我们一个异人村。我考虑，要找到它们，联合起来，对抗起来就会安全得多。最低限度，也可以相互交换情报，也许我们可以得到怎么回去的方法。”她再度坐直身体，“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我们是要能逃开夲国的追捕……”
她刚说到这儿，突然有几个青壮年男人冲进了谈话圈。
“小花！搜捕队上山来了！！”
他们紧张地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