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的地点不是定在黎城，但也就在邻市，距离不远，只有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
除了丁楚一，沐暮，林希晨，学校还派了其他几个学生参加比赛，一共十个人，因为是纯理科的竞赛，一队人里除了沐暮就只有一个叫李心芸的女生，学校包了一辆小巴，一路车上男生们倒是很活跃，沐暮自觉插不进话，邻座的女生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相处，想了想还是靠在座椅上插着耳塞半眯着眼打盹。
“听什么呢？”林希晨就坐在她后面的一排，手一伸抢过一只耳塞过来，皱眉道，“没声音啊？”
沐暮转头，从口袋里把耳机线整个扯出来晃了晃，原来根本就没插。
林希晨撇撇嘴，见怪不怪，“听说这次拿了一等奖的才可以在高考成绩上加分。”
沐暮点头，表示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这人不是不参加高考的吗？
林希晨正色，拍着胸脯，“我去当然是为了让那些小喽啰知道，在物理这块还有个叫林希晨的高手。”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几分自大，不过林希晨的物理的确很厉害，年级办的老师就是教物理的，每次一提到他都是赞不绝口，所以就更加助长了这厮的嚣张气焰。
沐暮不以为意，倒是坐在旁边的女生笑了笑，道，“这年头张狂的人还真是不少。”
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小，一车子的人基本上都听见了。林希晨被当众驳了面子，愣了几秒，“好男不跟女斗，考场上见分晓吧。”他这话说的随意，但沐暮还是能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了，毕竟是男生，面子还是看的很重的。
沐暮背了一大袋零食，都是苏阿姨帮忙准备的，可是这么一路下来，倒是让林希晨给消灭了大半，她摸着瘪了大半的书包，笑道，“下次我不带了，这些东西倒全便宜了你，我倒成了免费苦力了。”
林希晨指指正在啃薯条的丁楚一，辩解，“楚一也吃了不少好不好，阿木你不能因为他是你哥你就偏袒他啊。”
丁楚一面无表情的咔嚓一声咬断一根薯条，那感觉像是在咬林希晨的脖子。
自从知道沐暮就是小音后，林希晨每次在沐暮面前提到丁楚一都会说你哥你哥的，时间一长沐暮倒也习惯了，虽然她到现在还是开不了口叫丁楚一哥，但这种程度的默认似乎已经能让丁楚一很开心了，毕竟两个人之间原本的矛盾不是一点点。
这次奥赛队的领队老师是阿莫，沐暮也是在要出发的时候才知道的，这算是个意外的惊喜。虽然已经不是他班上的学生，但在沐暮的心里，阿莫一直是她最喜欢的老师，虽然没有太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在每天的平平淡淡中，一点点沉淀起来，才更是真实的感觉，说起来用良师益友这四个字来评价他应该不算过分。
他会在休息的时间和班上的男生一块儿打篮球，就是有人故意给他使绊他也不生气，这样的气度让全班的男生在不到一个星期全部被收的服服帖帖。对于女生，他更是善解人意的，班上曾经有个女孩子半夜突发阑尾炎，是他大半夜的背着人上的医院，折腾了一整个晚上没睡觉，守在医院一直等到那女孩子做完了手术确定没事才肯走。
沐暮沉在回忆里，时间过的飞快，她看着最前排那个小老师的背影，良久，弯了弯嘴角。
到达住宿的宾馆时已经是下午六点，正式的比赛明天才会开始，阿莫领着人去吃了顿饭，他本就不是古板的人，交代了几句就让大家自由活动，只别忘了明天的考试就行。
关于这件事，阿莫一直追悔莫及，而且从此以后就养成了啰嗦的坏习惯，这不得不说是拜林希晨这帮人所赐。
事情是这样的，话说大家一商量，决定还是不要分开活动，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晚上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安全，于是一队人就结伴去逛夜市，顺便吃点小吃什么的。
因为是代表了学校参赛，所以一队穿着校服的学生走在街上格外显眼，一条街还没逛完，这麻烦就来了。
碰上了黎城三中的队伍，说到三中，和一中的关系可谓水火不容，至于原因，由于年代久远恐怕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了。沐暮也只是零零碎碎的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话说这很久很久以前，一中和三中各有一派很强的势力，两边的老大本身很要好的兄弟，可是后来，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兄弟关系破裂不说，更是牵动了两个学校发生几次打群架事件，流血是在所难免，两个学校的关系就此僵化，学生之间彼此碰面是没有好脸色，据说现在两个校长之间的关系都不好。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林希晨讲完这段历史，每每摇头晃脑以这句话结束。
沐暮那个时候正在吃串烧鱼丸，然后就听到啤酒瓶被砸碎的声音，滚烫的鱼丸卡在喉咙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难受的让她差点没掉眼泪。
一抬手想让林希晨给自己递杯水，这才发现那家伙早就没影了。
一阵女孩的尖叫声传来，沐暮认出是李心芸的声音，循声望去，发现林希晨挡在李心芸前面，右手的手臂上被划出一道伤痕，血不停的往下流，染红了雪白的衬衫。
站在他身后的李心芸，睁大了眼睛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颤抖着想帮他止血，却被他淡淡拦了下来。眼睛却冷冷看着站在两人前面的几个男生，沐暮隐约看到他们的衣服，似乎是三中的校服。
隐约感觉到不妙，她小跑步往那边跑去，在半路，两队人马开打了。
“别——打啊。”一句话还没说完，沐暮的声音淹没在一片人群慌乱之中。
林希晨也不是傻子，知道打群架的后果严重，他本来也只是想吓吓三中的那伙人，毕竟干打雷不下雨对谁都好，可是很明显，他低估了高中生的血气方刚，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动手给了他一刀，见血，这可把一中的男生们给惹火了，管他呢，先打了再说。至于丁楚一，也是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就冲进去打了起来，因为那个时候有好几个人围攻林希晨，鬼还想那么多，先把人打趴下再说。
莫子言接到电话就急匆匆的赶来了警察局，好几个学生挂了彩，不过还好没有人受重伤，他焦急的脸色有了点缓和，铁青着脸看了他们一眼，一群孩子都知道闯了大祸，低着头把地都快看穿了，一句话都不说。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被气的手抖着在几个人身上指来指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跑去和警察交涉，不管怎样，得先把他们弄出去才行。
警察不肯放人，事情闹得很大，说是必须得做笔录什么的，然后今晚反正是得准备在警察局过夜了。
莫子言安慰道，“没事，老师在这里陪你们。”林希晨感激的看着他，声音没几分底气，“老师，对不起。”他这一带头，此起彼伏的道歉声响起，莫子言心软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学生不是会挑起事端的人，询问之下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李心芸在小吃街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三中的一个男生，一整碗的麻辣烫就全往人衣服上招呼去了，李心芸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可是道歉已经晚了，男生认出她是一中的学生，借故抓住人不肯放，争执间就弄伤了李心芸，然后林希晨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带着好几个男生过去，再后来，就是长久忍耐下的大爆发，打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群架。
警察了解的事情的原委之后倒也没怎么为难他们，但例行公事还是要的，只是一边问话一边感叹，“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不得了了。”
沐暮也有事要忙，她废了好半天的口舌才让一个警察叔叔不知从哪儿借来一个医药箱，一步步小心挪着挨个儿给几个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她人本就瘦小，这么小的动静倒也没把警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都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沉闷的气氛却让人觉得紧张和不安，李心芸更是低声啜泣起来。沐暮蹲坐在墙角，想安慰一下林希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现在肯定特别自责，肯定恨不得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不知道这算不算留了案底，沐暮想，却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笑的很难看，但她还是努力笑了笑，林希晨回头，阴霾的表情有了点缓和，轻轻点了点头，他并不想让她担心。
地面有点凉，她忍不住缩了缩身体，一件外套从旁边递了过来。
“穿上，晚上会有点冷的。”不等她回答，丁楚一直接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又加了一句，“听话。”是他小时候哄妹妹的语气，一点没变。
“放心，不会有事的。”沉默了几分钟，他又说道，很肯定的语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是哥哥，在这种时候理所当然的想要做些什么。
她看着他的侧脸，陌生中却又有着很熟悉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沐暮突然觉得很温暖，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移开了视线，伸手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