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布置的屋子,双目望去,除了必须的家具以外,就是高悬的浅灰色的帷幔。
云婧川闭上眼睛懊恼的一蹬腿——无意识拉扯到胸口的伤口,当下便是一声闷哼!
怎么还在古代?!而且好像还受了伤。
对的。是受伤了的。
云婧川靠着床栏坐稳了一些,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思绪回到最后有意识的时候。
利箭飞来,疼痛入肉!
晕过去的时候,最后的视野中是那两个飘香楼的老鸨,以及,满目震惊的神棍秦。
是被绑架到那里的。还经历了那种事。再后来,人死了,还被认为最好的朋友背叛了。
然后,本来是要弄清楚这些事情背后的理由的,结果——
云婧川双手小心翼翼的撩开衣襟。原本穿着的红肚兜已经不知去向,胸部的位置被白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是专业手法的包扎,看起来,已经被大夫看过诊了。
不只如此,云婧川抬起同样被完好的包裹的手臂。
不是被利箭射中了么?而且印象当中,还留了很多很多的血。那个时候,分明连心跳都缓慢下来,像是要接近于无。可是如今,云婧川伸手抚上心脏的位置,还是跳着的,还活着。
刺杀她的人,会好心救她吗?
即使救了,怕也会是有别的阴谋吧?比如——云婧川瞳孔骤然缩小!怎么忘了?飘香楼之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是什么人恨她入骨!即使是死都不肯给个痛快来着?都设计让她那般屈辱的死去!当时只有她与他们那些人,是什么人伤她,亦或者救她,一目了然了。
云婧川一手按着胸口,另一手扶着床板,颤颤悠悠的下了床。
原本以为会死。可如今既然没有死,那么便决不能再重蹈覆辙!要逃出去才行。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身体能不能如愿以偿,但是,总要试过了才知道的。
靠着床边的小桌,一步步的挪了出去。
简单到不能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像是苦修的道者——慢着!云婧川目光四下扫去,这个地方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若是飘香楼关押人的地方,好说也是红幔轻飞,脂粉味道比较浓的。而这个地方,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姑娘们住的地方,也不大像是柴房什么的那么寒酸,最最重要的,深吸气的时候,弥漫于空气中的这个气味——是香!
在这个世界不短不长的时间中,会这般样子布置屋子的,又有这个味道的,不是感业寺的客房,就是长平王府了。
这里,究竟是哪里呢?
云婧川急于证明什么,迫不及待的向着门口的方向挪去。然而,临近门口,却看见地上横着躺了一个人。
本来临近门光线就不是太好,又加着远远看着黑黑白白的一片。乍一看到,云婧川被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定了定,壮着胆子凑近了些,才看清楚是个人。全身都是素白的纱,披散的长发,光看个背影也不能确定是男是女。但是光看那身高的话,约莫是个女人。
“喂!你还醒着吗?”
扯着嗓子喊出口,那人丝毫没有回应。
难道是跟自己关到一起的人,并且也受了伤?云婧川小步凑了过去,单手奋力将人翻了过来。
眉目清秀,眼睑下有一颗泪痣。面容柔美而不娇媚。嘴角隐有血迹,衬着那苍白的小脸,倒是有些病态的脆弱的美,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美女。
身为医者的本能,云婧川伸手覆上女子的手腕,想要诊治看看。
“啊,啊啊——疼!”原以为这般大力的钳制该是醒过来的,然而,昏睡的女子只是捏着,眼睑却还死死的闭着。
“不会再诊脉了,放开我……啊!”使了半天力,云婧川最后终于从女子握得死紧的手中把自己可怜的爪子弄了出来。
明明自己还是个病号来着,这下手腕被捏的红红的一圈,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得紫青——看起来,又是个练家子!云婧川坐在地上,紧紧的把手腕拢在怀中。
这般情景,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阳平时,慕子恒病重也是这般样子。虽然没有意识,却还是警觉到不让人碰脉门。
也罢,至少这般还能证明她是活着的。云婧川拍拍屁股站起身,遗憾的看了眼女子。还说如果是一起被抓来的,没准儿能结个联盟,两个人大概也更容易逃出去。可眼下这种情况,却是只能自己去一探究竟了。
谁叫她自己都还是个病号呢。都无暇自顾了,这个人——云婧川避开了脸,从旁绕过女子,伸手触及门上的拉环。
“……哥哥……”地上的女子突然一声轻唤。
云婧川背对着女子顿了顿,手指再次触上拉环。
“……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轻声的呢喃,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哥哥,然而却是夹着哭腔的乞求。云婧川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的伫立在原地。
与她一般,害怕着一个人的女子。与她一般,期盼着有人来救的女子。与她一般,孤独无所依靠的女子。
那口中呼唤着的“哥哥”,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人吧?最起码该是十分依赖的人。
人越在无意识的时候,出口的越是心底最真实的东西。
若说前一秒云婧川还想着独自离开,而在后一秒却是一步也挪动不得。
地上的女子,似是在哭泣一般小声的呻吟着,一边在昏睡中都在呼唤着那不知道名为什么的哥哥。很悲惨、很凄凉、很无助,那般境遇,就像是通过镜子看见现在的她自己一样。
因为相似,所以无法弃之不顾。
然而,说是这般,扛着一个比自己还发育良好的,即使是女子,负荷都极为勉强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尽管,云婧川也没有打算回头。
意外的是,房间的门、院子的门,全部都无一人看守。难道是对她们两个病弱的女子太过于放心,所以连守卫都免了么?
即便如此,云婧川也丝毫不敢大意。
出了院子以后,云婧川艰难的扶着女子凭着本能向着出去的方向走着。
然而,屋子、院子看着寒酸,这园子却是讲究的很。
假山,湖水,以及被精心修剪过的树木——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大户人家住的地方。这般考究,倒是连丞相府都要自愧不如了。
不是感业寺,也不大像是长平王府。
空旷的好似一个人都没有。
云婧川扶着女子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把人放下,自己则大口的喘了几口气。
胸腔又是一阵撕扯的疼痛。云婧川跌坐在地,已有小片的血迹渗了出来——可能是方才太过于用力,把伤口扯开了。
“……哥哥。”昏睡的女子仍是在念叨着先前的话,靠在石头上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面色比那时要苍白很多,看起来,该是十分痛苦。
看日头,还为时尚早。若是能在天黑之前顺利的走出去的话……云婧川伸手将女子的手臂重新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
空无一人的屋子,院子,花园,不论怎么说都是绝佳的逃跑时间。
现在敌我情况不明。不跑出去的话,不只是自己,可能连同身上的这个人,都得遭遇那些不好的事情。
云婧川一步一步继续艰难的挪动着。然而握着女子手臂的手,却悄悄的收紧了些——此生,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再陷入那般被动的境地。
即使下场是死亡,也定然不会那般屈辱的死去!
穿过假山群,视野蓦地开朗,绕着湖水,是一片很大的空地。遥遥望过去,临近湖水的地方,像是有个全身都黑乎乎的人。
一人,一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院子中的,即使不是这家的主人,怕也是这家中地位相对比较高的人吧?
云婧川并不敢贸然靠近。只向着后面的树林退了几步。
那人的身侧,有一条蜿蜒的大路。看起来,像是能出了这园子。而树林却仅仅限于那人身后三丈远的这侧。说是绕行,但是,无论如何,都得要经过那人的身边。
云婧川正磨磨蹭蹭的估算这些的时候,只听得那边有一灰衣男子飘然而下,对着坐着的那人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又像烟雾一般的消失。而身边的女子,不期然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声。
云婧川慌了,立马伸手去捂。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方才消失的灰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立于对侧。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冷冰冰的望着,仿佛云婧川二人是待捕食的猎物一般。
“啊哈哈……”云婧川讪笑,“小哥,我们走错地方了,不小心进来就出不去了。您看,能不能带我们出去啊?”
“跟我来。”男子面若冰霜,径自向着坐着的那人那边走去。
已经被发现了,云婧川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但愿,这人能相信刚才自己那套拙劣的说辞。
这么想着,已不知觉走到坐着的黑影身侧。
“放下那个女子。”那人幽幽侧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