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市，哥哥姐姐们很快就混入熙熙曩曩的人群，将她置之脑后，她被人群推着，挤着，闷得难受，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摊在桥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忽然身旁传来一个俊朗的声音，“你怎么没有面具？”
她一怔，回眸望去，只见身旁站着一个白衣服的少年，脸上覆着一个白玉面具，身形潇洒，华贵逼人，由于被面具遮着，她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尖尖的下巴，薄凉的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她望着他，却笑道，“你的声音真好听，好像山里的溪水。”
少年一怔，随即也笑了，笑声清冽动听，“你听过山里的溪水声？”
她摇头，“没有，可是娘说过，那溪水叮铃叮铃的，特别好听。”
少年再次轻笑，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玩？家人呢？”
她一怔，“哥哥姐姐……是越越自己跑出来的……”单纯的她，只以为是自己走丢了，不知道哥哥姐姐早已串通好了，要把她甩到人群当中去。
少年微微一滞，面具下的眼眸倏地闪烁几分复杂和冷厉，笑意却始终温和，“你叫越越吗？”
她点点头，笑得明媚，“娘就是这么叫越越的。”
少年望着她，淡淡道，“你好像很喜欢你娘？”
她连连点头，“当然啦，娘对越越最好了……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对你不好吗？”
少年一怔，片刻的沉寂，唇角咧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你叫我七哥就好。越越，如果有人对你和你娘不好，可是他是你的家人，你会怎么做呢？”
她偏了脑袋，想到了苦笑着的娘和嗤笑的大姨娘、二姨娘，不由低下了头，轻轻道，“如果连家人都伤害的话，家就不是家了，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家呢……”说着抬眸望着少年，语气轻柔而坚定，信誓旦旦，“可是越越一定会保护娘的！”
少年一怔，轻声笑起来，眼底的光芒也愈发明媚起来，展手取下脸上的面具，她这才看清了他的容颜，雕刻般的五官俊美绝伦，剑眉下，一双狭长的凤目染着几分邪气和慵懒，唇角漾着令人炫目的笑意，她正看得痴怔，他却将面具轻扣到她的脸上，清浅的声音带着一分暗哑，潮潮地在她耳畔响起，“越越，不要变，你很好看，也很善良，你才是那山涧的溪水，纯净，安逸，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的话……”
未说完的话一直沉静着，她不解地抬眸望他，“如果一直这样的话？”
少年垂眸望着她，她看到他眼底有淡淡的流光，薄唇轻轻开启，却在这时，绚丽的烟火在头顶绽放，笼罩了所有的喧闹和繁杂。
她终究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话，而他，亦在烟火绽放的瞬间，转身离去，衣角飞扬，只留给她一个俊挺英拔的背影……
“七哥……”姬越奴喃喃着，目光敛向面具，渐渐变得沉远而哀伤。
七哥，是你吗，那时的你，虽然笑着，可是眼底的哀伤很深，那么现在呢？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你……有那样单纯善良的女孩陪着你，你一定很幸福吧……是啊，你是那么珍惜爱护着她，可以为了她追到水月楼来，可以吻别的女人来转移那些人的视线……当初没有听到的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现在去追想，似乎已经没了必要了，越奴，早已不再是以前的越奴，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我，还能记起以前那个毫无心机、一无所知的越越吗？不能了吧，你看着我的眼眸那么冷，那么嫌恶，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风尘女子……
姬越奴敛眸望向夜际，优柔忧伤的脸慢慢变得沉寂，这三年来，她深居罗暮国皇宫之内，小心处事，却也是暗中察言观色，留心人际间的相处周旋之道，偶尔也会乔装打扮，在莫以尘的伴同下隐匿于市，学习各种商业心机、生存之道、女子魅惑之术，或正或邪，都有所接触，渐渐的，一颗心变得沉重起来，所有快乐而单纯的以往慢慢被埋在心的最深处，三年来，唯一的挣扎，就是那个名唤七哥的少年，他说，越越，不要变……
对段宿白的欢喜之心已然被仇恨所填埋，只不知为何，内心挣扎着，还是想要为那俊秀的少年留下一片净土，这个面具，她每夜都要摆在床前，看着它方能入睡，也许心底还有一丝丝的侥幸，仿佛有它在，她便可以在所有的事情完结之后，回到以前那个单纯的越奴，可如今看来，她认得他，他却已将她视为陌路……也许，这样也好，就让这一切都在这里终结，姬越奴，你回来这里不是感伤的，而是要亲手将那些人送进地狱……
越奴冷邪一笑，敛了深思，转手提起笔墨，在纸上挥洒自如，片刻之后，纸上跃然出现一个五官懒散猥琐的男子，越奴眯了眼，微微上扬的嘴角带起一抹冷厉。
“胡二，栖霞城四大商家之一，主要经营丝绸业，不过天绸阁的丝绸价格昂贵，只有达官贵人才买得起，与江家一直都是比较稳定的互利合作关系……”朗朗阳光下，姬越奴倚在美人榻上，自窗静静望着街市的繁华，莫以尘手执一本小札，淡淡而道。
“他家里境况如何？”越奴转眸问道。
莫以尘微微一滞，眉梢扬起一道轻屑，“正房夫人已四十有余，人老珠黄，由于为胡二生了一个少爷，所以地位也算稳固，后来胡二又娶了两房妾室，但皆无所出。二房阮氏生得美艳，但是性子泼辣善妒，胡二亦宠着她，平日虽也因生意会流连青楼，但绝不会多加滞留，常常是谈完了生意便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