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幸福,是建立在他们一家三口痛苦的基础上,这个念头从卫锦绣的脑海中浮出,让她整个人仿佛疯了一般,想要报复温佳人。
温佳人没有注意到卫锦绣的神色,只是缓慢抬头,看着二楼的地方。
二楼隐隐传来女人的哭泣,听声音应该是佳琪,她声音嘶哑,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她疾步走上了二楼,来到方品荣的房间外面,只见温佳琪头发披散,脸色惨白,尖瘦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她对着那扇木门哭着,声嘶力竭。
看见温佳人的那一刻,温佳琪仿佛看见救星,她坐在轮椅上挣扎着就要朝着温佳人滑动。温佳人上前,蹲下身子,温佳琪就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
“姐姐,姐姐……”温佳琪看见唯一的亲人,颤抖着,缩在温佳人的怀中。
温佳人一言不发,用手顺了一下温佳琪的头发,她抬起温佳琪的脸颊,淡淡的道,“佳琪,跟姐姐离开!”
温佳琪摇头,双眼通红,“不,我不要离开锦默,锦默一个人在里面,他会死的……”
温佳人蹙眉,“卫锦默不适合你,佳琪,今天姐姐必须带你离开!”
她推起轮椅就要走,温佳琪却翻滚着尖叫,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她朝着关着卫锦默的那扇门爬去。
“我不要,我不要走,姐姐你什么都不懂,你会后悔这样对锦默的……”她泪流满面,哭的伤心欲绝。
温佳人看着空空的轮椅,深吸一口气,她转身抱住了温佳琪,“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总之我要带你走,你不能一错再错,佳琪,你才二十三岁,你的人生还长!”
温佳琪大吼,“不,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姐姐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已经对锦默没有了那种心思,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温佳人在温佳琪的眼中,看见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固执,她抱着她,让她坐在轮椅上面,无奈的闭了闭眼睛。
“佳琪,你若是真的希望姐姐好,那么就跟姐姐一起离开!”温佳人平静的看着温佳琪。
温佳琪摇头,定定的看着那扇木门,“姐姐,你永远也不知道,锦默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他的母亲为了他死了,他可能要背负一辈子良心的谴责,你既然来到这里,就真的没有见他一眼的打算吗?”
温佳琪抬头,幽怨的看着温佳人。
温佳人脸色平静,“见与不见,意义不大。因为我永远不会原谅一个欺骗我伤害我的男人,我只能做到不恨不怨!”
温佳琪激动起来,“纵使他为你死了,你也不会原谅他吗?”
定定的看着温佳琪,温佳人脸色平静,“佳琪,姐姐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跟姐姐一起离开?”
温佳琪深吸一口气,有些不信任的看着温佳人,她低低的说道,“若是我说不离开,你是不是以后就不再管我了?”
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温佳人有些不忍,她蹙着眉头,“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给姐姐电话,不管什么时候,姐姐都会带你走!”
说完,她转身想要离开。紧紧关闭的木门,却在这个时候开启。
身后传来了卫锦默气若游丝的声音,“佳琪,你走吧,我可能,没有办法照顾你了……”
温佳人转身,看见了依在门口的卫锦默,他黑衣黑裤,整个人瘦的仿佛纸片人一般。
他脸色苍白,那双幽冷的眸子,也黯然无光,原本俊美清贵的脸颊,也因为消瘦,露出了颧骨。
可是唯一不变的,是他身上那种隐忍的忧郁,这种清贵忧郁的气质,仿佛天下所有少女的罂粟,只需一眼,就已经无法自拔。
温佳人不得不承认,顾云笙比卫锦默帅气,可是卫锦默却比顾云笙更加吸引人。
顾云笙就仿佛生长在阳光下的向日葵,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濒临死亡,他都可以笑出来。
但是卫锦默就像生长在地狱中的曼珠沙华,妖治夺目,清冷中慑人魂魄。
她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冷清却尊贵的男子,一言不发。
温佳琪却哭着扑了过去,她静静的抱着卫锦默的双腿,仿佛看见自己生存的唯一希望一般。
卫锦默抚摸佳琪的头发,低头,仿佛看着自己的亲人,“佳琪,听话,跟姐姐走……”
温佳琪不住摇头,眼泪粉落。
卫锦默有些无奈,抬头看着温佳人,“佳琪,太依赖我了。但是你放心,她对我已经不是男女之情。她已经答应我,以后会嫁人生子,好好的活下去……”
温佳琪哭着不说话,卫锦默就拿开了她的手,推着她走到温佳人身边,将她交给了温佳人。
他不再多看温佳人一眼,转身走进了方品荣的房间,关上房门,继续让自己躲在里面。
温佳琪不住哭泣,肩膀颤抖,那张惨白的小脸眼泪斑驳。
温佳人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温佳琪冰冷的小手,“我进去看看他……”
她转身推木,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遮光窗帘将外面的月色阻挡在外,里面静悄悄的,连卫锦默的呼吸声都没有。
若不是亲眼看见卫锦默走了进来,她会以为这里面根本没人。
伸手打开了壁灯,暖色的灯光照耀了整个屋子,温佳人看见床榻上那暗红的血迹,呼吸一窒。
她脸色苍白,看见了床头上挂着的方品荣的照片。
这是她生前的艺术照,穿着一身旗袍,头发烫成了优雅的中卷,仿佛大上海时期的贵妇。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屋内的一切。
温佳人几乎可以想象,方品荣到底怀着怎样决绝的心情,让自己走上了割腕这条路。
卫锦默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靠着墙壁,他脸色惨白如纸,只有那双眼睛证明,他还是个活物。
缓慢的,他低声开口,“妈就是在这里割腕,床上都是她的血,她在自己身上划了三十多刀,跟爸爸自杀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温佳人不说话,忽然之间就有些同情卫锦默。
他亲眼看见了自己父亲死亡时候的样子,接着又看见了自己母亲。
而且他的母亲,还是因为他的固执,所以走上了这条路。
她脸色难看,眸光从满是血的床品上,移到了方品荣经常使用的梳妆台。
那里摆放着她的饰品,据说她出嫁的时候,极为风光。方家陪嫁了她所有能陪嫁的一切。
镜子里面,映出温佳人苍白的脸,她有些害怕,因为她害怕看见镜子里面突然出现方品荣。
到现在为止,她才能真正的接受现实,方品荣死了。
那个刁钻泼辣的恶婆婆,真的死了……
站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温佳人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
卫锦默坐在地上,仿佛要跟这片黑暗的让人绝望的背景,融成一片。
过了半响,她几乎以为卫锦默昏迷过去,这才缓慢的靠近了他。
死寂的房间内,响着她高跟鞋敲击木地板的沉重声,卫锦默抬头,看了一眼温佳人,脸色苍白到可怕,“七七,我妈跟你一样固执。你说,她会不会和你一样,就算我死了,她也不会原谅我?”
温佳人不知道怎么了,就蹲下身子,抱住了卫锦默。
或许她只是想要给这个男人温暖,总之她伸手了,抱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体上。
“不会的,你妈最爱的人,就是你,她不会希望你死的。你只有好好活着,找一个爱你的姑娘,然后结婚过日子,这才是她想要看见的……”温佳人低低的说道。
卫锦默摇头,“没可能了……”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脑袋耷在温佳人的肩膀上,双手垂在地面,仿佛被抽去了生命一般。
温佳人没有说话,静静的抱着他,她感受到了冰冷的液体滑进了她的颈项。
她想,这一定是卫锦默的眼泪。
大概多了十多分钟,外面传来了卫锦绣的声音,“你这个死残废,你们姐妹俩,都是不要脸的狐狸精,一个温佳人害的我们家还不够吗?你还要死赖在这里,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妈的鬼魂也不会放过你们姐妹!”
“锦绣,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要害锦默……”温佳琪委曲求全。
温佳人松开了卫锦默,站起身,卫锦默也跟着一起,清醒了过来。
他留恋她给的温暖,可是这一点点的温暖,总是会被打破。
他撑着墙壁站起身,温佳人已经走了出去。
她看见了温佳琪晶莹的泪水,还有那种被羞辱之后的愤恨神色。
温佳人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她不打算去帮佳琪,她希望卫锦绣可以骂醒她,让她远离卫锦默。
可是卫锦默却听不下去,走了过去,扬手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了卫锦绣的脸上。
卫锦绣被打的一愣,“哥,妈妈尸骨未寒,你就为了这个女人打我,你是不是要我跟妈妈一样,躺在里面,你才甘心?”
卫锦默脸色惨白,踉跄了一下,沉痛的看着卫锦绣。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言不发,但是脸上那痛楚的表情,让所有人刺痛。
温佳人上前,扶了卫锦默一把,“你没事吧?”
“都是你这个女人,不要你假好心,你放开我哥哥!我们这个家,要不是你,也不会现在这样……”她冲上前,一把推开了温佳人。
温佳人踉跄几步站稳,秀眉紧紧蹙起。
卫锦绣却疯了一般,从衣服下面掏出水果刀,朝着温佳人扑去。
温佳人瞪大眼睛,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她没有想到,卫锦绣对自己的恨,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却被一个削瘦的身形抱住,卫锦默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卫锦绣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