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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马号爆炸事件

上海黄浦路4号,詹宗象正在四海杂货店内整理账目,忽然一个年青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给我拿一铁听哈德门,再来两包洋火!”

詹宗象沉吟了一下说:“哈德门铁听的烟没有了,只有盒装的,洋火也剩下一盒,你要吗?”

年青人将一叠纸币递了过来,说:“那就来一包青岛产的哈德门烟!”

薜尧接过年青人递过的纸币,然后将烟和洋火递了出去。薜尧目送着年青人远走,他对旁边的小伙计一使眼色,自己则急忙走进了里屋。

薜尧和那个年青人对的是暗号,那叠卷在一起的纸币中,果然有一个小纸条,这张纸条是詹宗象的手笔,只见上面写着:“晚7时,林西路茶馆!”

詹宗象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而薜尧则是上海忠义救国军的副队长。日军攻占了上海后,薜尧是国军某部的一个连长,他的队伍被打散后,薜尧因为受伤,就留在了上海。

薜尧伤好后,就加入了上海军统的外围组织——忠义救国军,他经常领着自己的手下,帮助军统干一些除奸,暗杀和在敌占区搞破坏的活动。

詹宗象一般不轻易地联系他,换句话说,一旦联系他,必有大事。天刚擦黑的时候,薜尧上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在街上转了几圈,薜尧确定没有尾巴后,他这才让车夫直奔林西路茶馆而去。

詹宗象四十多岁的年纪,长衫礼帽,从外表看,倒特像是一个小商人,他要了一壶碧螺春,正等着薜尧。

薜尧推门走进茶馆,然后谨慎地坐到了詹宗象的对面,詹宗象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老薛,你是不是有个亲戚在上海铁路局工作?”

薜尧点头问:“做什么?”

詹宗象低声将这次行动计划刚刚讲出来,薜尧额头上的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

日军攻陷南京之后,日本政府邀汪精卫北上,由他在南京成立了亲日的伪政权,并准备在1940年11月19日这天,发表“日、满、华”三方共同宣言。届时,上海的德意日轴心国家的外交使节、日军高级军官,将乘座“天马号”专车,去南京参加汪伪政府的成立典礼。这消息传来,迁都到重庆的******异常震怒,他通过戴笠,给詹宗象下了一道严令,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炸毁“天马号”专车,给汪伪政府当头一棒。

上海沦陷之后,日本特高课和李士群的76号特务,对潜伏在本地的抗日份子,进行了血腥的迫害。上海的军统站难于展开活动,薜尧的忠义救国军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他的手下除了几只德国产的快慢机之外,威力大一点的武器都没有一件。

炸火车?说得容易,炸药在哪里?爆破地点选在哪里?这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詹宗象告诉薜尧,忠义救国军的队长老黑已经在弄炸药,而薜尧的任务就是,尽快要找到可以实施炸毁“天马号”的爆破点。

詹宗象为了给薜尧打气,说:“老弟,如果这次行动完成得出色,总裁一定会对你青眼有加,没准你就扶摇高升了!”

薜尧一脸苦笑地离开了林西路的茶馆。扶摇高升,他哪敢奢望,只要能在这次行动中全身而退,那就得念阿弥陀佛了。

薜尧有个侄儿名叫小薛,他在上海火车站开检修铁路的小火车,薜尧拎着几样水果,找到了小薛,当他一说要在火车站找个活干的时候,小薛惊诧地问:“二叔,怎么您的杂货店干不下去了?”

薜尧点头承认了杂货店入不抵出,已经关门大吉的情况,小薛倒也热心,说:“那就来我的小火车上帮工吧,有我一口饭,就有二叔你半口!”

薜尧第二天,便穿了一件带着补丁的衣服,到上海火车战上班去了。谁曾想,他刚登上小火车,上面便派下了任务,苏州站外的一段铁路道钉有松动的迹象,需要上海站派人派车过去修理一下。

小薛开着检修铁路的小火车,直奔苏州站的方向而去。薜尧暗自庆幸,自己第一天上班,便有了这个沿路寻找爆破点的机会。

小火车跑得飞快,半个小时后,便来到了李家庙。李家庙距离苏州站只有两公里,这个地方有一座因祭祀亡国之君李煜的庙宇,故此得名李家庙。

小薛一见那道钉松动的铁路路段,他嘴里骂了一句粗口,说:“这段铁路不归我们管!”小薛讲完话,他来到附近的日军哨所,给上海的火车站打了一个请示的电话,他回来后,便开着“轰轰”作响的小火车,回转了上海。

薜尧一问才知道,上海火车站和苏州火车站的铁路修理工各有一个路界,上海站的铁路修理工根本不管苏州那段,就是巡路的上海日军,也是对苏州界那边的事不管。这个路界不正是炸毁天马号的最佳爆破点吗?

薜尧坐着小火车回到了上海后,他欣喜地回到了自己的杂货铺,可是进门一看,詹宗象正在屋子里等着他。

薜尧惊奇地问:“詹站长,您怎么亲自上门来了?”

詹宗象神态悲伤,他在衣襟下一摸,竟取出了一个断成两半的玉佩来,这块玉佩薜尧很熟悉,这就是忠义救国军老黑的东西。詹宗象告诉薜尧,老黑今天领人去弄炸药的时候,他和李士群的76号特务遭遇,双方一场激战,老黑牺牲,弄到的30多斤的炸药,也功败垂成,最后落入到了敌人的手中。

薜尧心痛得直搓手,他问:“詹站长,我找到了一个设伏的好地方,就在苏州城外的李家庙,可是没有炸药,这也成不了事呀!”

给老黑弄炸药的是军统站打入日军军火仓库的一个内线,这个内线现在身份暴漏,他告诉詹宗象,枪战发生后,日军定会加强军火仓库的警戒,再想从那里弄来炸药,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詹宗象说:“我还真知道一个地方有炸药,只是那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

国军撤离上海的时候,他们留在闸北路的12号院秘密军火库里的军火,还未来得及销毁,目前那个12号院被李士群手下的一伙便衣特务占据着,想要在那个秘密军火库中弄到军火,其行动的危险性,无异于虎口拔牙。

薜尧想了想说道:“我还真有一个办法,能从12号院中,将军火弄出来!”

日军占据上海后,薜尧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敌特的情报,他就不惜重金,收买了一个日本特高课的特务。

薜尧可以让手下给那个日本特务透漏12号院中有军火的信息,然后让一只急需军火的日本军队将军火从12号院子中弄出来……詹宗象听到这里,他也明白了薜尧的意思,12号院戒备森严,没法下手,现在可以换个方向,从得到军火的日本兵身上做文章。

在上海的郊区,有一个叫配水池的地方,那里驻扎这一队日军,领队的日军大尉名叫鬼本,鬼本不是日军主战部队,消费的军火就补充得很不及时,他们目前缺的就是弹药。鬼本得到了12号院有当年国军留下的秘密军火的消息后,兴奋得直喊——呦西。

当天下午,他就领着一队日本兵,然后坐在一辆蒙着帆布的军车里,直奔闸北路的12号院开去。

李士群手下的特务一看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当时就变成了草鸡,鬼本二话不说,领着军队闯进了院子。他挥舞着战刀,直奔后院的一列仓房而去,打开6号仓房的门,将一堆没用的木箱子清理出来,果然露出了七八十箱子的军火。

鬼本高兴得大叫:“统统地搬走!……”

七八十箱子的军火被搬到了军车上,鬼本领着军车回配水池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了。天擦黑的时候,这辆军车驶出了上海,可是在颠簸的土路上没开出多远,就听“扑哧”一声,军车的后轮,便陷入到了一个泥坑中。

鬼本命令手下下车,开始往外推车,可是汽车的后轮却是越陷越深,最后大轴竟卡到了土路上,看样子是休想再动了!

鬼本看着路边的十几座茅屋中透出的亮光,他大叫命令道:“找人,推车!”

鬼本手下的日本兵端着刺刀,他们将那十几座茅屋中的二十多个青壮男人都逼了出来,这些人先将车上的军火卸下,然后喊着号子一使劲,汽车的后轮“轰”的一声,就从泥坑中开了出来。

汽车开出了泥坑后,那帮人又七手八脚地将地上的军火箱子装到了车上,鬼本对着这群人连竖大拇指,说:“哟西,哟西,你们是大大的良民!”

鬼本领人开车离去,化妆成老头的薜尧一把扯掉了胡子,他俯身在身边的泥坑中一捞,一个沉甸甸的军火箱子便被取了出来。

路上的七八个泥坑,全都是他带着忠义救国军的弟兄们挖的,这些泥坑中,正是藏匿军火箱子的好地方。

可是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了军火箱,懊恼的神情立时弥漫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这几个箱子里装的不是子弹,便是********,这些东西哪能炸火车呀?

薜尧一咬牙,他用铁棍撬开了最后一个军火箱子,可是里面竟是七八个圆圆的铁疙瘩,这些铁疙瘩下面,还有两根电线。薜尧在军队干过,他看着这些圆圆的铁疙瘩,惊喜地叫道:“美国造电爆反坦克雷!”

这种电爆反坦克雷威力巨大,一个坦克雷埋在地上,一旦用电引爆,绝对能将一辆坦克的履带炸得七零八落。有了这七八颗反坦克雷,炸毁天马好列车,便有了最基本的保证。

1940年11月18日夜,詹宗象和薜尧两个人各自领着手下,乘车来到了李家庙,他们借着漆黑的夜色为掩护,便将电坦克雷埋在了李家庙附近,列车转弯处的一段铁轨下面,一条长达300米的电线,被他们一直通到一处茂密的树林之中。

第二天上午9点钟,先是两辆巡路的日军装甲车“隆隆”开过,随后“天马号”专车便风驰电掣般驶来。詹宗象和詹薛屏住了呼吸,他们等火车头驶过了爆炸点后,便猛地一下将电钮按下——随着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天马专车中间的车厢开花了,车厢被巨大的爆炸力炸到了铁轨之外,火车车厢在巨大的惯性的作用下,一个个都侧翻到了路基下面,一霎时,车厢中血流盈野,哀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天马号”翻覆后,詹宗象和薛尧本想冲上去,用枪去解决未死的敌顽,可是日军巡路的装甲返回,他们两个人在日军的机枪的密集扫射中,不幸中弹身亡。

这一次爆炸事件发生后,乘坐专列的人士死伤共达175人之多,其中有日方的两名大佐、两名日本内阁的专员还有情报人员多名。爆炸消息传到南京,汪精卫一时间不由得狼狈不堪,惊恐万状。

“天马号”爆炸事件早已经过去了70多年,如今在李家庙一代,到处洋溢着祥和的气息,已经找不到一丝当年爆炸的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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