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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在柔和的月光底下,穿着白衫的男人静矗在水池边,他注视着水中的月亮,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的身后是背对着他,面朝客栈楼上那亮着灯的房间的青冉。青冉此时注视着那透过烛光,映在纸窗背后的那两抹婀娜的身影,不知站着的是香宁,还是坐着的是香宁?

想着想着,青冉便问:“师兄收了个女徒弟?”

“嗯。”刚开始虽然不知道她是女儿身,才收的一个男徒弟,可冷天不喜欢多做解释。

“怎么会收女徒弟?师兄不是总说,女子不适合练武?当初师娘要想学武,还得到你的强烈反对,甚至连师傅都跟你如出一辙,认为女子不应习武。”

冷天不语,反正收了香宇为徒,也只不过是个意外,他只是让这意外继续下去罢了,至于为什么不在发现后立刻纠正过来,他心里是非常明白的。

青冉自小就与冷天不十分亲近,主要都是因为冷天孤僻的个性使然,他也只能妥协,明白不可能自师兄的口中得到答案,于是只好转移话题:“师兄可知道师傅师娘这七年来,正在到处找你。”

一动不动的男人终于有了别的动作,冷天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离家7年,怎能说不长?可他没有更多的反应了,只是继续紧紧地盯着那池中的月亮。

“起初那一年,师傅坚决不让师娘去找你,说是时候让你自己出去闯荡江湖了。师傅认为以你23岁的年纪出去闯荡,已算晚,可师娘却因为这样跟师傅吵了不少次,好几次她都要离家出走,却被师傅逮了回来。”青冉徐徐地回忆着这几年来的变化。

冷天背对着青冉,刚毅的唇难得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在笑,笑他的继母若惜还是如从前一般,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为了继子与丈夫吵架,甚至不惜离家出走,还真像她的作风。

“之后的五年,师傅终于扭不过师娘的坚持,在第二年他们就开始启程去找你了,一找就是五年,大江南北,他们都去过了,可是都没有你的消息。今日看见你用银标伤了那士兵,想必师兄就是当今武林上人人敬畏的‘黑面神’吧?原来传说中‘黑面神’背在身上,从未离身,也没有出过鞘的剑就是师兄十四岁生日之时,师傅送给你的黑鹰剑啊。可惜就因为你从未在江湖上使用过这剑,所以师傅才找不到你吧。”青冉摇摇头,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师兄的原因:“他们先到蜀地,再到大理,还去了江南,来回地奔跑于各地,不断派人叮嘱青冉要经常回去临水山庄看看你回来没有,还说要时刻派人常驻那里,怕是你回去了以后找不到他们会担心。”

听着青冉的话,低头看着水中倒影的冷天已感觉喉咙哽咽了,刻意制止着自己将要流露的感情,他抓紧了拳头,握痛了自己。

依然看着楼上窗台的青冉,继续说着:“今年年初,他们还到了塞外,甚至有飘扬过海去找你的念头。多年来因为忧心你一个人在外会遇到的危险,加上原本身体就不好,她好几次都得到消息说有个特别象你的人死了,她不知道有多伤心多自责,甚至说只要你愿意回来,就不会再强迫你娶殷甜甜了。不耐塞外恶劣气候的她,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我出来之前,他们刚回到山庄。”

冷天听完低头,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太过激动,等再次回想那日在“死亡森林”瞧见的情景,原来向东说他们要找他的话,是真的。此时在昏暗的环境下,没有人发现他的眼眶已变红。

当青冉瞧见一抹白色身影自二楼房门中出现,他便停止了说话,欣喜的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见的人,只见那白色的身影拾级而下,青冉忍不住笑着喊:“香宁姑娘!”便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姐姐呢?”

香宇看向青冉,明白这个男人没有认出她跟香宁的区别,而香宇也分明能感觉到他对香宁的殷勤。可香宇却更在乎那站在水边,紧抓着拳头的白衫男人。此刻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有说不出的寂寞。

之前她满脸涂鸦,青冉会看不出她长得跟香宁一模一样也不奇怪,可香宇不想否认,就让他误会吧,反正她不在乎,她此刻在乎的只是,若她真的跟香宁回去了,那这水边的白衫男子该怎么办?他会娶那叫殷甜甜的姑娘为妻吗?然后会忘了她这个曾经是他徒弟的女子?虽然明知道是不对的,可香宇仍然希望能在离开前,要让这个唐朝的男人记住她最美的时候,而不是总是满脸尘垢的男孩打扮。

于是她轻巧地越过青冉,走到了池边,冷天的身旁。

而青冉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个身穿白色衫裙的绝美女子自他身边经过,头一回感觉她那超然的圣洁和美丽,不明白她眼神中怎么会有一抹凄绝和悲凉,却又那么摄人心魂!正在奇怪她为什么总在不同的时候有那么截然不同的气质的青冉,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站到了冷天的身旁。

她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低低地念着李白的诗,这也是她来到唐朝之后,最常想起的一首,此时跟冷天一起,低头看着水中月亮的香宇,不知为什么,就是能体会此刻冷天的心情。哪怕明白此时的唐朝根本不知道李白是何人,可香宇还是愿意念出这首诗来。

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冷天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子,是刚刚青冉唤作“香宁姑娘”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自己此刻想家的心情?

此时恰巧有一阵阵的晚风吹来,冷天再次闻到了那熟悉的兰花幽香,自这女子身上传来——幽兰!冷天瞧见那洁白如凝脂般,圣洁又脱俗的侧脸,此刻她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低头注视着水中的月亮,可她真美,美得根本不像凡人。

下一刻,冷天松开刚刚那紧握拳头的手,猛地抓住了香宇的一只手臂,让香宇只能抬头与他对视,香宇那无措的眼神一下子就泄露了她刚刚看似冷然的表情。

两双眼睛一接触,便立刻让两人明白了什么,“宇儿!”他轻唤。

下一刻,冷天一用力,她便倒在他的怀里。

两人就这样,在水池边,月亮下相拥。

虽然心跳得象要跳出来一般,虽然心湖明明就波涛澎湃,可此刻穿着白衫的两人,在月光下却犹如静止的画面,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就连站在一旁的青冉也呆住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前所见,让他不敢上前分开他们两人,只能这么惊讶地看着他们紧紧相拥,同时也是第一次发现那孤傲的师兄,居然也会出现这么温柔又似乎是伤心的表情。

放肆地让自己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香宇呼吸着冷天身上的麓香,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温暖,倾听着他心中那太过急促的心跳,她笑了,因为这个男人认出她来了,他知道她不是香宁,而是香宇。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阿玛、额娘、天颐和弘历,还有另一个人不会认错她们,而且这个男人具有跟她一样的心情。

就这样,他们第一次,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身份面对面地站着,互相拥抱着,不管他有未婚妻,不管她有丈夫,也不管她今晚是否会离开,总之,他们确实相爱了。

此刻站在二楼房门前的紫色身影跟青冉一样,不敢相信地看着水边相拥的两人,此时他们两人雪白的身影竟然在月光下发出了神奇的荧光,让她觉得这一画面并不真实,为什么,他们两人的身上会有一圈光芒?让人几乎觉得只是一抹幻觉?

可就因为这太过不寻常的光芒让香宁觉得越发的害怕起来,要是这真的是姐姐的命运,她又该如何劝说她回去大清?回到天颐贝勒的身边?难道她就能高高兴兴地离开唐朝,却让姐姐伤心地在大清度过一辈子吗?可先出现在姐姐的生命中的,明明是天颐贝勒啊!下定决心,香宁马上就出声干扰了那还在紧紧拥抱的两人:

“呃,王爷,你们还没休息吗?”话虽然是对青冉说的,可眼睛却一直紧盯这水边的两人。

“香宁姑娘,原来你还在房中……”青冉喃喃道,明白了刚才的误会。

香宇立刻如惊弓之鸟般推开了冷天,拉开了一定距离以后,便惊恐地看向二楼,生怕刚刚的情景已被妹妹瞧见。

错愕的冷天只能稍微平复了自己太快的心跳,回想刚刚发生的那幕惊艳,还着实让他失去了理智,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这可是30年来,第一次有这样控制不住的情愫发生呢。可他并未表现得太多,很快便恢复了那一贯的表情,却没有跟香宇和青冉一样,看向二层的香宁,只是一直注视着似乎是惊恐的香宇。她真美,原本就该是这模样,却为何要女扮男装呢?难道就是为了要摆脱那魔人黑豫的追踪?

终于明白两姐妹原来是对双胞胎,青冉这才对自己刚刚看见两人相拥而表现出来的惊讶自我嘲笑起来。

可是很快,香宁便已走到香宇的身边,拉着她就要离去:“姐姐,晚了,我们该休息了。王爷和冷公子,我们就此别过,晚安。”这就权当是告别吧,香宁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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