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才知道，所谓的网络公司，其实连个牌照都没有。那是一个想开网站赚钱的小老板。
"他认为网站就是公司，开的价钱还过得去，而且人看起来也算实在，我反正走投无路，就决定做一段时间再说。和我同一天进去的，就是这个白青梅。
"公司除了老板，总共就三个人，我是编程序的，还有一个美工和一个打字员，白青梅就是打字的。
"那天中午下班，我去街边买了一份三元钱的炒米粉，带回工作室午餐，却发现白青梅没有吃饭，盯着我手里的米粉，神情像是饿了三天的狼。
"她连三块钱的炒米粉都吃不起吗？我一边想一边吃，却发觉，吃东西的时候被一个美女饿鬼这么盯着，实在是全身不自在。
"我问她：'为什么不吃饭？'，她不回答。我把吃了两口的米粉递过去，开玩笑说：'要不一起吃？'想不到她一把抢过来，三口两口扒了个精光。
"你知道，我是瞒着家里的，身上还有一些开学时带去学校的生活费，没有尝到饿肚子的滋味。
"白青梅的吃相，让我大吃一惊，到底几天没有吃东西，才让她这样不顾尊严，不怕传染病？我到底是个读书人，不知道社会的下层，还有这种事。
"我拉着她到地摊，又要了两份炒米粉，她还是饿鬼投胎一样，把她的那一份吃个干干净净，顺便把地摊的辣椒酱全拌在炒粉里吃了。
"那时候刚认识，却觉得这个女孩子粗鲁得可爱，一点都不会故作矜持。只不过，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女朋友，只用一盘三块钱炒米粉，就泡到了手。你的慧慧，肯定不止这点代价吧？"
吴小斌的一支烟又点到了尽头，脸上除了温馨外，是少见的认真，平时的油滑不见踪影。
"一分钱一分货。"周三羊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他可是花了不止十万元！问题是，程慧慧算他的女朋友吗？
"你还是等我说完，再评论值得不值得。吃完东西，她忽然问我，是不是没有找到地方住，那正说到我的心事。
"城市里的房租贵得吓人，在工作室附近租房子住要花一半以上的工资，肯定不实际。很多在那城市工作的人，都是在郊区租房子，然后老早起床，赶公共汽车去上班。
"把时间浪费到那方面，更加不划算。我既然要发展，得有时间学更多的东西才行。
"她对我说，她为了进打字培训班学高速打字，已经把钱全花完了。如果我肯管她每天两份炒米粉，她在附近租的房子可以让我一起住。
"我觉得好笑，连三元一份的米粉都吃不起，她怎么可能租得起附近一个月上千的房子？然后她带着我去看了她住的地方。
"见鬼，那是附近一个杂货铺，后边有大约两平方米空间，刚好够铺下一张草席，由一条必须侧着身子才能通过的小通道与外边相通。这防空洞一样的地方，没有窗户没有电没有水没有厕所，真难为她能找得到。
"我哭笑不得，问白青梅，这地方似乎塞不下两个人吧？难道她要和我同居？她很认真地告诉我，同居是不可能的，她有很多秘密不能让我知道。
"不过，这个地方可以让我每天睡八个小时，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七点，只要那时候敲门，她让出位置来给我。
"我问她自己呢？难道不用睡觉？她说六点下班后，吃完饭马上休息，从六点半到十一点有四个半小时，加上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够了。
"反正时间不会太长，领到第一份工资后，都会搬走。
"听到的那些话，真有点像荒唐的小说。可不得不承认，身上的钱，连到郊区租房子都应该不够，不然我也不会吃米粉当饭了。
"本来以为老板会提供宿舍什么的，谁知道只有一个工作间，还生怕我们在里边耗费他的水电或偷他的电脑，死活不让我在里边过夜。白青梅的提议，除了采纳，别无选择。
"苍蝇你想象得到吗？那天是十一月一号，十二月十五号，我才领到人生第一份工资。那一个半月时间，我就睡在老鼠洞一样的地方里。
"就算是广东，十一月也挺冷的，那里只有一张草席，没有棉被和枕头，晚上要把所有的衣服盖在身上，黑灯瞎火的，也分不清是她的衣服还是我的衣服。
"工作间那里有个小浴室，是我和白青梅洗脸刷牙带洗澡的地方，那段时间只能洗冷水，没有用过香皂和沐浴露。
"混到了那种地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下班后，和白青梅各吃一份炒米粉，她抓紧时间睡觉，我就到新华书店去看霸王书，解决工作中的难题并寻找灵感。
"等到晚上九点半书店关门，我去拜访夜市的书摊，那里租书很便宜，一块钱一天，租了就呆在书摊那里看到十一点，还别说，时代进步了，真有不少盗版的电脑专业书租得到。
"白青梅没有骗我，敲她门的时候从来不让我吃闭门羹，睡眼惺忪把地方让给我，自己去打发漫漫长夜。
"她告诉我，学打字的那家网吧的夜班管理员脾气很好，只要不去碰那里的电脑，一点都不反对陪着一个美女整夜聊天。
"这一个半月，就这么过去，我和白青梅都脸色苍白，瘦成一把干柴。老天也算照顾我们，居然这段时间没有生什么病，也没有耽误工作。
"想起来那个地摊的老板也满厚道，炒米粉没有用地沟油没有用毒米粉，我们没拉过一次肚子。网站有钱赚，老板也高兴，按时发了我们的工资。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怪物去附近的大排挡点了一桌子菜，结果，才吃几筷子就撑不下去了。
"一个月零十五天，我们每顿只吃一份炒米粉，肠胃为了适应生活环境，早就大幅度收缩，装不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喝了一杯啤酒就脸红的她，把四分之一的工资塞到我的手里。
"我问她什么意思，她说本来说好了一天只管两顿米粉的，但我每天还是请她吃一份米粉当早餐，是三顿而不是两顿，应该付钱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