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美华烦躁地说：“还等什么明天？现在就去！”
夏大林说：“现在去？那帮唱歌的还不把我打出来？”
“烦死了！”田美华气哼哼地翻了个身。
第二天，夏大林抽空去找杜小豹。因为大哥杜小龙的缘故，杜小豹一贯对夏家的人很尊重。杜小豹说：“夏伯伯，没问题，今天晚上我一定注意一点。不过，有时候客人喜欢声音大。声音小了，他们嫌不够刺激。”
夏大林说：“他们刺激了，我们就交待了！小豹，拜托你一定把声音关小一点，好不好？”
杜小豹爽快地答应了。
到了晚上，音乐声果然小了一点，但是人声一点没小，后半夜照样还有人唱歌。田美华说：“这样不行。这样下去，要早死好多年！”
夏大林叹口气：“你说该怎么办呢？你嫌声音大，现在人家把声音关小了。这后半夜唱歌的事，他杜小豹也说了不算，这是客人的事。”
“他怎么说了不算？”田美华说，“他可以限定营业时间呀！十点以后就关门，谁还能赖在里面不走不成？”
“十点就关门？这个时候正是喝了酒想唱歌的时候。你让杜小豹十点钟就关门，他肯定不答应！”夏大林说，“再说，那帮酒鬼也不会答应。还没有把酒唱醒呢，就不让唱了，怎么可能？”
“依你说，那该怎么办？”田美华说，“难道就天天让他们这样吵下去，把人吵死为止？”
“清水街就不是开歌厅的地方！”夏大林说，“他杜小豹应该换一个地方去开。”
田美华不做声。不让杜小豹开下去，就是砸他的饭碗。这样的事，田美华也做不出来。
雄风歌厅开业一个月后的一天，城管来找杜小豹，给他下达了整改通知书，要求他停止营业，把歌厅的隔音搞好以后才可以重新开张。
城管让杜小豹停业整顿的事，张来凤知道的最早。她看见一胖一瘦两个城管来到杜家门口，瘦城管在一张纸上涂胶水，涂完了，把纸往杜小豹家的墙壁上一贴。胖城管敲门，把杜小豹叫出来，跟他说纸上的事。张来凤看得清清楚楚，杜小豹听了城管的话，歪着头看了看墙壁上的纸，回过头很诧异地看着城管，大声质问他们。城管不吃杜小豹这一套，指着墙壁上的纸，很严厉地对杜小豹说：“别耍横！让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
杜小豹说：“谁说我吵了他们？******有种的站出来呀！缩头乌龟一样，只会在背后捅刀子，算他妈什么好汉？！”
胖城管说：“小伙子，嘴里干净点。这里都是街坊邻居，得罪了谁也不好！”
杜小豹骂道：“******，他们什么时候把老子当邻居看了？告老子的状！******！狗拿耗子，都******多管闲事！”
胖城管摇摇头，说：“小伙子，不要上火，赶紧改造吧。下次我们再来，就不是这张纸了！我们就要开罚单了！而且还要贴封条！”说完，两个城管到别处巡查去了。
杜小豹看着城管的背影，悄悄地吐了一口痰，然后把目光恶狠狠地射向对面的夏家。张来凤见了，连忙往别处望。
杜小豹怀疑是夏家的人到城管那里告的状。他回想了一下，正式来找过他的，只有对门的夏大林。其他的人，都是在路上或者门口碰到的时候，说一句：“你们家真热闹呀。”就没有了下文。杜小豹认为夏大林告状的可能性最大。杜小豹心里就对夏家有了怨恨的心。
城管让杜小豹停业，这怎么可能？杜小豹不理会，照常营业。因为生气，杜小豹干脆把音响开得大大的。他心里想，去你、妈的！你们不是喜欢告状吗？老子干脆过把瘾再说！
田美华听到对面的音响声音比以前更大了，心里难受，说：“怎么搞的？不是说城管让小豹停业整改吗？怎么越搞声音越大了？”
张来凤说：“这个小豹，在跟整条清水街赌气呢！他一定是在想，你们不是告状吗？我偏要吵死你们！”
夏大林摇头：“没有教养！老杜也不管管！”
田美华说：“老杜除了能管住老婆，其他的人，哪个他管得了？现在他搬走了，更不会管了！”
张来凤说：“干脆我们也去告状！这样也太不像话了！”
田美华说：“算了吧，忍一忍。这次也不知道是谁告的状，老夏，不会是你吧？”
夏大林一摆脑袋：“怎么会是我？我是想去告，可我没好意思去。”
田美华说：“不是你就好。杜家的人，没事还是少去惹他们。”
雄风歌厅大展雄风的第三天，城管又上门来了。这一次，他们毫不客气，进到屋里，动手就要搬杜小豹的音响和电视机。杜小豹看城管动真格的，连忙陪笑道：“大哥，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有什么好说的？让你整改你不整改，只好我们来帮你了！”胖城管说，“老百姓告状到局里，局长把我们训了一顿，说我们工作不负责任！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杜小豹从口袋里拿出烟来，一人递上一根，又用打火机点着了，满脸堆笑地说：“两位大哥辛苦了！别着急，先休息一下。工作嘛，总是要慢慢来的。”
瘦城管说：“慢慢来不行！老百姓等不及！回去以后，领导那里也交不了差。”
杜小豹点头哈腰地说：“知道，知道。”
胖城管问：“知道为什么不整改？”
杜小豹说：“我正在找人，过两天就开始动工。”
瘦城管说：“从今天开始，必须停业整改。”
胖城管说：“杜老板，你别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你的歌厅的音响，声音开得大大的，比以前更响了！你压根就没有想整改吧？”
“我真的在找人！”杜小豹连忙说，“音响是那些客人自己调的。有的客人喜欢刺激，声音小了他们不干。我也没有办法。”
胖城管哂笑道：“你怎么会没办法？让你停业你不停，你怎么会没办法？”
杜小豹从吧台里拿出两条烟来，给两个城管每人手里塞了一条。胖城管看了一眼，说：“少来这一套！我们不稀罕！”
杜小豹说：“烟不好，请两位大哥笑纳！下次来了，一定换好一点的牌子。”
两个城管对视了一眼，胖城管收下烟。瘦城管说：“这整改的事——”
杜小豹说：“今天就停业！马上整改！”
胖城管环顾四周，说：“杜老板，依我说，你这里再怎么改，邻居们还是会有意见。为什么？房子不行！你们这样的房子，哪里经得住音响的振动？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算了。”
杜小豹为难地说：“换地方？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瘦城管说：“换到路口的砖房里去。木板房不行，禁不住震。”
杜小豹无可奈何地说：“我试试看吧。”
胖城管说：“杜老板，你自己说的，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换地方还是不换地方，反正从今天起停业，不准再干扰四邻了！”
杜小豹把城管送出门：“大哥放心！我杜小豹说话算话，绝不会让大哥再费心！”
夏天下了晚班回来，雄风歌厅里面没有像往常那样歌声震天。杜小豹和两个小姐坐在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夏天停下脚步，好奇地问：“小豹，怎么里面静悄悄的，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
杜小豹没好气地说：“操、******！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混账东西，到城管那里告老子的状！说我吵了他们！天哥，你给评评理，我******吵了谁了？我都把音响关小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的！这旁边还有臭烘烘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的东西，怎么就没有人告状？专门和老子过不去！真******太不讲理了！”
夏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尴尬地笑了笑：“哦，啊，是吗？”连忙回家去了。
清水街热闹起来以后，周边的大中专学生，有事没事都爱来这里转一转。清水街的商铺，也都慢慢地转向卖学生喜欢的饰品、文具、毛绒玩具、便宜衣服和各色小吃。甜品店、茶楼也开始出现了。夜间的烧烤也多了起来。一入夜，整个清水街弥漫着烧焦的肉味和各种调料的味道，混杂着油烟气和臭豆腐的气味，呛得人透不过气来。
租了范家的房子，十里香米粉店扩大面积以后，客人果然比以前多了。因为餐桌多了一倍还要多，小店却总是有空闲的桌子，这让张来凤又感到不满意。
惠香五月份就要结婚了，三月底，她提出来要回家。夏天问张来凤，说惠香才十八岁，还不到法定年龄，怎么就要结婚了？
张来凤说，农村人不是城里人，女孩大了容易出事，不如早点结婚。再说，多在家里呆一年，又要多花不少钱。早点结婚，把彩礼收了，不吃亏。
夏天听了，哂笑道：“你们农村人，真会算计！”
张来凤揪住夏天的耳朵：“夏天，把话说清楚，我算计你什么了？”
夏天疼得受不了，连忙告饶。
店里不能没有跑堂的，田美华就到劳务市场找了两个人来。很巧的是，这两个三十来岁的妇女，都是芦水人。夏天感兴趣地问她们，认不认识县委范书记？一个妇女摇摇头，她家是芦水深山里的，不认识什么饭书记，菜书记；另一个说，听说过范书记，就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夏天神秘地用手划了一个圈，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两个妇女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你们家呀，是你们家的饭店呀。”
“不——对。”夏天拉长声音说，“这就是范书记的家！”
两个妇女瞪大了眼睛，表示不相信。夏天说：“是真的！这楼上的东西还是他父母留下来的呢！”
田美华过来要给两个女人派活。夏天指着母亲说：“你们不信？不信问我妈，这里就是范书记的家，她们不相信。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田美华没好气地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夏天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说：“我就是说这件事罢了，又不是一定要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