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仕民就没有心情再说什么。女方本来是很热情的，看见万仕民这样，态度也立刻变了。黄叶欣还想劝劝儿子，女方已经不耐烦地起身走了。
黄叶欣很生气，万仕民说：“我虽然腿断了，可照样能走路，眼睛是好好的。她就是一个瞎子！这个样子，怎么带出去见人呢？”
黄叶欣气哼哼地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挑三拣四，也不想想，你现在还有这个资格吗？既然是这样，你的事我也不管了！你的女人你自己去找！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到什么样的仙女来！”
万仕民说：“妈，我总不能委屈我自己吧？我自己不喜欢，凑合过的话，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幸福。”
黄叶欣摆手道：“你不用再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会不知道？你妈只有这个本事，比这个更好的女孩，你妈找不到。你自己去找吧。”
万仕民挠挠头：“妈，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比别人差哪里了？找个女朋友就这么难？”
黄叶欣看了看儿子略显空荡荡的裤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她不服气。万家怎么就样样比不上范家？她想起了小儿子万少民。还是少民争气，考上了大学。这一点上，万家总算是压过了范家！
万仕民也很茫然。曾经意气风发的人，怎么会落到没人要的地步？如果不是挎着一截假肢，他怎么会连个称心如意的女朋友都找不到？
张来凤的弟弟张春海，三年前开始在乡建筑队当泥工，现在手下有五六个人，是个小工头。本乡和平村一个叫毛春敏的女孩，在建筑队当小工。张春海很喜欢毛春敏，两个人在八五年底结婚了。
八六年的二月十九日，陈兰花生了一个儿子。张家举家高兴。二十二日做三朝酒的时候，夏家全体出动，为亲家捧场。
到了三月份，杜小龙劳教期满，解除了劳教，回到家里。这个时候的杜小龙，已经完全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走路的架势和身板，和老杜很像，眼睛里曾经咄咄逼人的凶光，也明显地收敛起来了。
杜小龙回到家里，老杜不敢责怪儿子什么。许丽萍说：“老天有眼，好在当时你进去了，要不然的话，这会儿你可能也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杜小龙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小虎和小豹。许丽萍说：“他们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又补充说：“我昨天跟他们都说了，你今天会回家。”
到晚上，小虎和小豹回到家里。杜小龙跟他们见过了，问道：“去哪里了？”
小虎实话实说：“看录相。”
杜小龙问：“最近生意好吗？”许丽萍去看杜小龙的时候，告诉过他，说小虎在跟着别人做生意。
“还行。”小虎说道。
小豹说：“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杜小龙说，“小豹，你自己倒是要操点心，不读书，想好了做什么没有？”
小豹说：“跟着大哥二哥干呗。你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三年的时间，杜小龙在劳教所里结交了一帮朋友。有的出来得比他早，有的还在里面。随后的几天，杜小龙去找已经出来的朋友。找了两天，找到五个人。还有两个比他早一年出来的朋友，因为出来以后，生活无着，就在公交车上当扒手，结果抓住以后，一个判了五年，一个判了七年，这会儿在劳改农场劳改呢。
杜小龙问了问这五个人的情况。他们中间，有两个旧习不改，游手好闲；有一个家里有背景，安排到街道工厂上班；有一个在建筑工地当小工，晒得跟非洲人一样；还有一个叫毛络伐的，脑子灵活，开了间录像厅，白天和晚上放武打片和言情片，夜场偷偷地放三、级片，深夜的时候，也放****。
杜小龙老是听别人说，录像如何如何过瘾。特别是三、级片和****，人看了鼻血都会流出来！杜小龙先找到游手好闲的大鹏和三傻，然后找到毛络伐。毛络伐一见是杜小龙、大鹏和三傻来了，高兴得不得了。他带着三个朋友参观他的录像厅。录像机里正在放着成龙的“醉拳”，不大的房间里，足有二三十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杜小龙看了一阵，也挪不开脚了。他贪婪地看着电视里面的打斗场面，兴奋得嘴都合不拢。毛络伐说：“这个打来打去的，没什么意思。晚上让你们开开眼！”
白天场放完，毛络伐清了场，把门口的广告牌拿进来，关上门。四个人围在电视机前面，先看了一部香港的三、级片。杜小龙他们都说：“过瘾！真过瘾！”
“这些都是假的，做做样子。”毛络伐笑了笑：“还有更过瘾的，你们想不想看？”
杜小龙说：“毛哥不要卖关子了。快点放吧，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毛络伐挪开一只箱子，露出一块木板。他把木板撬开，里面是一只铁盒。打开铁盒，毛络伐拿出两盒录像带，对着三个人晃了晃。三个人都说：“快点，快点！别磨蹭了！”
录像放出来了。电视机的屏幕上面，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也可能是美国人，他们搞不清楚）在卖力地嘿咻。杜小龙这次是真的合不拢嘴吧了。三傻说：“毛哥，这个看不得，越看越难受。”
大鹏说：“毛哥，我的火上来了，有没有泄火的呀？”
毛络伐说：“这个不好办。除非你们自己带人来，我没有办法。”
大鹏对杜小龙说：“小龙，毛哥这个办法好。把女朋友带来，学着做，肯定很刺激！”
杜小龙也觉得下面憋涨得难受。他想起瑶瑶，那个让他劳教了三年的女孩。大鹏是因为打架斗殴被劳教的，杜小龙想，他可能还不知道做这件事的风险。杜小龙笑笑说：“忍忍吧，也不见得会憋死。”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杜小龙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第二天上午，杜小龙跟母亲许丽萍说，想开一家录像厅。许丽萍还没有表态，小豹先高兴得跳了起来，一迭声的说：“好！太好了！大哥，我跟你干！”
许丽萍说：“你是想不花钱看录像吧？”
小豹说：“一举两得嘛！有什么不好吗？”
许丽萍：“家里钱不多，以前你的钱，这几年都花得差不多了。等晚上你爸回来了，再商量商量吧。”
晚上老杜回到家里，许丽萍把小龙想开录像厅的事说了。老杜听年轻的同伴说到过录像厅，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问：“要多少钱？”
许丽萍看着儿子。杜小龙说：“电视机加录像机，还有录像带，可能要七八千块钱。”
“七八千！”老杜看着许丽萍，“他娘的，有这么多钱吗？”老杜现在在大儿子面前，轻易不敢说“妈拉个巴子”了。
许丽萍伸了下舌头：“七八百都没有，哪有七八千？”
老杜看着大儿子：“你看，不是老子不支持你，是家里实在没有这么多钱。”
许丽萍说：“再说，也没有地方呀。”
杜小龙很失望，他沉吟了一下：“这么多钱，借也不好借。”
老杜说：“还是找点事做，等有了钱，再开你的录像厅不迟。”
搬运工的活，杜小龙说什么也不会去干了。以前的服装摊，倒是很来钱的，可是现在也什么都没有了。杜小龙知道自己并不是做生意的料，也就没有打算再去卖衣服。
想不出自己该干什么，杜小龙无所事事。一连几天，他都泡在毛络伐的录像厅里，看足了武打片，看腻了言情片，看懵了色、情片。毛络伐的录像带都是从广东那边进来的。杜小龙去过几次广东，对那边还算熟悉。
毛络伐说：“小龙，有机会再去广东看看，现在那里变化大了！你去了都不一定认得那个地方了！”
杜小龙就和毛络伐聊广东那边的情况，知道了那边正在大兴土木建工厂，全国各地的人都往那里去。杜小龙动了心，他下决心要去广东闯一闯。
决心已定，杜小龙就跟父母说了，现在广东发展很快，工作机会很多，工资也高，他想带着小虎一起去广东闯一闯。
杜小虎并不十分情愿。他和程志两个人，没钱了就去钢厂倒腾一点废品出来，日子过得很潇洒。到广东去，肯定是要卖苦力挣钱。杜小虎喜欢来钱快的门路，那种干了一个月才能拿到钱的事，他不愿意做。再说，他还有一个女朋友苏慧，杜小虎舍不得离开她。
杜小虎不乐意，做大哥的杜小龙不能强求。但是，杜小龙很清楚，他的这个弟弟，在家里是没有人管得住的。小虎所说的做生意，杜小龙通过几天的观察，认定他是骗人的。杜小龙知道小虎一定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他的钱来路不正。杜小龙要带他走，就是想让小虎脱离现在的环境，让他不至于走到绝路上去。
这天，杜小龙兄弟三个一起出去玩，苏慧有事没来。杜小龙就把小虎和小豹都带到毛络伐的录像厅去看录像。
晚上的时候，许丽萍站在门口向外张望，远远的看见兄弟三个回来了，连忙神色慌张地跑上前去，把杜小虎拉进家里，推进房间，把门锁上，告诉他不要出声。
杜小虎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杜小龙也糊涂了，他跟在后面问道：“妈，怎么了？把小虎锁起来干什么？”
老杜坐在竹椅上低着头抽烟。电视机是关着的。小豹走进来，说：“怎么不开电视？”
老杜瞪了小豹一眼。
许丽萍把杜小龙拉过一边，压低嗓子说：“小虎出事了！”
杜小龙看着母亲因为惊慌而有点变形的脸：“出了什么事？他今天一直和我在一起呀。”
许丽萍说：“你不知道！小虎他在外面，和别人合伙偷东西！现在派出所要抓人！今天下午来过了，还到处翻东西。说不定晚上还要来！”
杜小龙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把钥匙给我，我问问小虎，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