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能感觉到她的忐忑，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安，但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已经能判断了。
“那个夜总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他爸爸后来又娶了一个，那个后妈带了一个姑娘嫁过来，那姑娘高考体检的时候，查出来怀了孕……”
听到这里，芳华已经能预感到张老师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那个姑娘怀了孕，她不会特意跑这一趟。
果然，接下来她所说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芳华的想像。
“那姑娘说孩子是夜总的，就因为这个，那时候大学快毕业的夜总，硬是被他爸和后妈从学校里拽了回来……听说，差点没被家里面的人给打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影响很恶劣，那姑娘很快就退学了，在家生了孩子，做完月子就走了，这么多年了，听说一直没有回来过。”
“听说夜总当年住了两个多月的院，出院后直接就去了工地，每个月给家里寄两千块钱，那孩子就让老人带着。”
“那孩子三岁的时候，听说是夜总不给生活费了，就被夜总他后妈拿去卖了，后来是夜总还了人家的钱，又把孩子带了回来，之后就一直带在身边。”
送走了夫妻俩，芳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想倒杯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喂，小华！”
“幕染，你晚上有空么？”
“有空，怎么了，想我了么？”
“恩，我想见你！”
挂了电话，芳华整个人缩到了沙发里。
她相信夜幕染，她认识的他，绝对不会是那种没有担当的男人，就算年少无知做错了事，他也不会逃避。
即便冉冉真的是他的孩子，她也不会介意，可是，她心疼他！
七年前，他刚满二十。
一个大学即将毕业的青年，他有着怎样的梦想，又是怎么被折断了翅膀。
她的心，很疼！
——
接到女朋友满是挂念的电话，夜幕染走路都是飘的，很快的处理完了事情，直接开着车奔到了芳华这里。
“幕染，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么？”
看着眼眶有些红的芳华，夜幕染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拉着她的手，摸摸她的小脸，他有些着急了。
“吴浩的爸妈今天来找我了，和我说了好些你的事情……幕染，我不想听旁人告诉我的，我只想听你说。”
看着眼眶又红起来的芳华，夜幕染叹了口气，把人拉进怀里抱着。
“小华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全部都想知道！”
从夜幕染这里，芳华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那年，他“被当爹”了。
妹妹的指认，父亲和后母的辱骂殴打，众“知情人”的指责……
他的生活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他是罪人，在医院住了两个月，除了几个朋友，没有人愿意来看他一眼。
靠着大学时勤工俭学积攒的钱，他给自己治好了伤，直接去了工地。
再回来的时候，是因为家里人通知他，他的孩子出生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芳华看到夜幕染自嘲的笑了，她红着眼，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
孩子生下来，那个女人没看一眼，好吃好喝的做完月子就走了。
大家认定了那是他的孩子，一切的责任必须由他承担。
他要去做亲子鉴定，他的父亲以死逼他，逼他承认那个孩子。
他转身走了，除了按月给的生活费，再也没有回去过。
孩子三岁的时候，因为没有户口上不了幼儿园，他们让他回来想办法。
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受胁迫的他了，所以他直接带着孩子去了医院。
他和那个女人本就没有任何关系，那孩子自然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个结果，大家一早就都知道。
他们知道他和这些事完全没有关系，却还是遵从心里的私念，彻底的把这事安在了他身上。
他原本以为，爸爸只是误会了他，所以他不恨他。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他听从他女人的话，想让他娶了那个坏了名声的女人，让他帮忙养那个孩子而已。
鉴定结果出来了，他们哭着求他。
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回了工地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再给生活费。
联系不到孩子的妈，他又不给钱，他后妈拿了人家两万块钱，直接把孩子卖了。
没多久，孩子生了一场大病。
那户人家不愿意养了，送回去也没人要，孩子外婆说，死了也是已经卖给了他们家的。
孩子被丢在医院，谁也不管，医院里只好报了警。
警察找了孩子的外婆，那女人死活都不要，甚至直接脱了衣服撒泼。
他的亲爸，为了不让那些警察把那个女人抓走坐牢，再次以死相逼让他回家。
他曾经尊敬过崇拜过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求他，甚至要给他下跪，就为了让他认了那孩子。
他拒绝，转身离开了家。
离开的时候，他去了医院，想着给孩子交了住院费，先把病治好再说，以后何去何从，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看到他，孩子一直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哭着喊着爸爸别不要我。
大人做错事，和孩子有什么相干啊？
看着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他突然就狠不下心了。
后来，给孩子治好了病，还了那户人家的两万块钱，他把孩子带了回来。
确定没有钱拿，孩子外婆说什么也不愿继续照顾孩子，甚至不愿意把孩子的户口落在自己名下。
后来，他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请保姆带着那孩子。
现在，孩子已经快七岁了。
——
听着夜幕染说完，芳华早已泪流满面。
这个向来云淡风轻的男人，这个别人眼中白手起家的成功者，他到底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过去啊。
“傻瓜，都已经过去了！”
抱着芳华，夜幕染心里暖暖的。
感觉着她的在意，嗅着她的发香，心里一片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