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之,为何来此?“畅快的笑后,道人与君赦的微妙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阁下,我初入帝都,想找个地方暂住,不知道您能不能让我住在这里?“
良久听不到道人的话,君赦心下微凉,若是不同意,难道他真的要露宿街头?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道人没有说什么同意与不同意,而是问了这么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君赦摇头,”不知。“他是真不知道,外面也没有牌匾,更没有好心人告诉他,这是哪儿。
道人也不怪罪君赦,他悠远的眼神映着内院的牌匾上。”久之听说过十书么?“
”嗯,听说过。“十书……君赦皱眉。
在东方不仅有五尊,还有十书。
五尊也许是人,十书却是物,无法超越的物,世上书院有很多,十书就是那很多书院中的佼佼者。
领先的还不是一点,是无法超越的鸿沟。凡是从十书中出来的,不是丞相就是将军,或是受八方恭敬的圣人,更有甚者,可以纵横四族。
只是……这些与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就是十书的第九书,有道柴书。“道人的眉毛微挑,曾几何时,他为它骄傲过;曾几何时,他为它受罪过。
君赦表面平淡,心中却倾起了波涛汹涌。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鼎负盛名的十书……可是道人他也没有说笑,那是为什么,才让曾经闻名一时的十书之一,沦落至此?
他不懂。
埋藏在君赦袖子上的赤色棋盘,停住了它生长的脚步。
道人不以为然地笑笑,”好奇么?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君赦有些汗颜,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宗祭。“浑浊的两个字跳入君赦耳中。
等到君赦在往前看,已经不见了宗祭阁下的身影。
他心领神会地念了念:”哦,宗祭。“好,怪异的名字。
君赦刚走了两步,瞳孔睁大,不对。”宗祭!!!“
五尊之一,宗祭阁下。
这……算是什么?宗祭阁下,怎么会跟十书在一起,还有……宗祭阁下自己走了是什么意思?是允许他暂居在这儿,还是不许……
君赦看了看已经关上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既然门已经关上,那么……
…………
夜半三更,有掠影声划过庭院。
浅眠的君赦从睡梦中醒来,他侧过头正好看见一条长长的身影透过卧房。那身影的一端,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摇换,弄得影子一会儿多一个角,一会儿少一个角,让人眼睛有点发疼。
不明的香味儿从门缝见透进,君赦嗅了嗅,感觉除了味道有点熏人外,其他一切都很好。
外面的人影收起了摇晃的东西,好像是愣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怪异的,“嗯?”这个字的尾音被拉长了很多。
君赦倒是能听出来,那是个少年。
门外的少年被撒上了月光色,离开了君赦所睡的屋子。若是闻不到那香气,君赦会真的认为那是一场梦。
另一边,柴书院落的八角亭下,坐着两个夜不眠的人。
月光洒在少年的身上,如同为他披了一层凉凉的薄纱;秀气的眼散发着浅浅的银光;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细长的苏眉、乌黑的发;他的发上钗着三根银色的花簪,尖锐的一端向左下方,含着花缀的一端朝右上方;他的背后是少许辫起的发缕和散发。
他银白色的衣裳,只不过比今晚的月光暗淡了一筹,手中的是一把折起的白扇;在它如玉般的脖子上挂着一枚鲜为人知的银色玉块。
“呵呵,霜渝半夜不睡,不累么?”终究是少年面前的人先开口。
在他们的中间,夹了一块玉白色的大理石桌,在月色下隐隐约约有一些发光。
白霜渝微微展开手中的白扇,指着天上高照的明月,说道,“不累,本公子怎么会累呢,要累也是它累!”
说完后,他不禁撇了撇嘴。
一个月吗,总有那么几次睡不着,正常,实在是正常,正常地想让他撕了那月亮。
就是可惜了,撕不到!
宗祭阁下敛去眸光中闪出的一丝惊诧,道,“你倒是和那些畜生不太一样……”明月之下,竟然只有倦意。
阴嗖嗖的凉风从宗祭阁下的脚底升起,对面的白霜渝轻轻蹙起一撮眉毛。
冷呵呵地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很不自然,只听他缓慢而又低沉的声音在八角亭中响起,“怎么?……宗祭阁下,是说,本公子和那些畜生一样咯?!!”
反问的句子,多出的,更是冷冽。
他,从不会生气……这次,是宗祭阁下过分了。
“怎敢!”
宗祭阁下云淡风轻的两个字,让脚下的寒气退去了七分。
“……”气氛冷寂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白霜渝撑起额头,看似散懒的目光凝向天空的皓月。
宗祭阁下看着白霜渝如此挑衅的举动,到也没生气,反而问道,“霜渝不生气了?”
在宗祭心中的白霜渝,不是这样。
曾经不是,现在不该是,将来一定不是。
“呵,宗祭阁下说笑了,晚生怎么会生宗祭阁下的气……”话是这样,但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他是在生气,凭什么宗祭能把自己和那群畜生相比?……他们明明是不同的!
“霜渝啊,你也长大了,任何事情都该有自己的看法,就算我花尽自己的后半生去照料你,下半辈子,你还是要自己度过。”说到这里,宗祭的眼神微微闪动,接着又说道,“将你与月下物想比较,宗祭不是有意的。只是……作为一个人,一定要先认清自己,否则就算得到天下的认可也没什么用!”
白霜渝咽下喉咙,反正了姿势,与宗祭阁下平视,道,“霜渝……好像明白了。”生气确实是他不对,但宗祭也是知道的,自己向来玩世不恭,真正在意的也就那么几样。
宗祭阁下笑笑,不语。
“哗”地一下,白霜渝把手中的白扇打开,扇了扇透进了凉风,脸上是那么讨好的笑容。白霜渝生气生的快,消气消得也快,唉——这种人哪最难伺候。
“宗祭阁下啊,霜渝想问个问题。”
宗祭仿佛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星星,嗤之以鼻,笑了一笑,“什么?”
“那个,住在柴书的人是……谁?”他离开柴书的时候还没有外人,晚上回来还看到一个陌生人,常年没人居住的柴书竟然会有新客,难得啊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