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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七天(3)

丈夫上楼,见伊莎贝拉一脸惊慌地站在楼梯平台上,便问她:“怎么回事,兰贝图乔先生为什么骂骂咧咧地!”那女的大声说:“吓死我了。刚才一个陌生小伙子跑进别墅,兰贝图乔先生握着短剑紧随其后。小伙子见门开着,闯了进来,浑身直哆嗦,他朝我说:‘夫人,求你看在天主份上救救我,不然我会死在这儿的。’我正要起来,只听到兰贝图乔先生上楼喊道:‘那个混蛋在哪里!’我便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他见我不准他进屋,嘟嘟囔囔地转身下了楼,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丈夫说:“你做得对,有可能在我们家里闹出人命!兰贝图乔这样,追进我们家也太不像话。”

他问那小伙子在哪,妻子回说:“我没看到他躲到哪里去了。”

“小伙子,你在哪里!他走了,出来吧,不用怕,”丈夫喊道。

这一切莱奥内托全听到了,他吓坏了,从躲着的地方出来。伊莎贝拉的丈夫问他:

“你和兰贝图乔先生有什么!”

小伙子回答说:“没有,先生,我敢发誓。我正在别墅附近走路,他一看到我发疯似的拔出剑朝我喊道:‘我要杀了你,混蛋!’我顾不上问他原因,扭头就跑,幸亏这位太太救了我。”

伊莎贝拉的丈夫说:“现在你不必害怕,我会送回家,以后你再问一下他为什么跟你过不去。”晚饭后,伊莎贝拉的丈夫让小伙子骑一匹马,送他到佛罗伦萨。小伙子按照伊莎贝拉说的当晚就悄悄找到兰贝图乔先生,同他统一口径。这件事虽然有不少流言蜚语,伊莎贝拉的丈夫却从来没有怀疑妻子。

洛多维科向贝亚特丽切表达了他的爱慕,贝亚特丽切让丈夫穿着她的衣服在花园里等她,自己和洛多维科睡觉以后又让洛多维科去花园揍了丈夫一顿。

听完潘皮内娅讲的故事,菲洛梅娜奉国王之命也开始叙说她的故事。

从前有个侨居巴黎的佛罗伦萨贵族,他家道中落后开始从商,也挣了不少钱,妻子给他生了一个独子,叫洛多维科。洛多维科对财富没有兴趣,却很喜欢贵族地位。父亲就不用他从商,让他进入宫廷里当差,学些礼仪和高雅的习惯。在这期间,洛多维科听说了一位叫贝亚特丽切的美丽女人。洛多维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听后突然很想见见那位夫人。他决心去波洛尼亚一睹她的风采,如果确实倾国倾城,他打算待在那里不回来。他告诉父亲想去耶路撒冷,父亲勉强同意。

他化名阿尼基诺去了波洛尼亚,很幸运,第二天在聚会上就见到那位夫人。他认为夫人比传说的还要美丽,决心要赢得她的爱情。他思考用什么办法达到目的,左思右想,认为只有去做她丈夫的仆从(他们家仆从如云),大概能找到亲近夫人的机会。于是他安顿好一切,让客栈老板带他去见埃加诺,埃加诺果然满意,当即收他当了仆从。一天,埃加诺出外放鹰狩猎,阿尼基诺没去,贝亚特丽切夫人找他下棋娱乐。阿尼基诺为了让她高兴,巧妙地故意让她赢棋,夫人心情特别好。这时,只有夫人和他两人,阿尼基诺长叹了一声。夫人就问道:

“你怎么啦,阿尼基诺!输了棋不至于这么难过吧!”“让我伤心的事比这大得多,”阿尼基诺回说。“如果可以,就说给我听听,”夫人说。阿尼基诺一听这样更深深叹了一口气,夫人问他原因,阿尼基诺说道:“夫人,我怕说出来会惹你生气,更怕被别人知道。”夫人说:“你尽可以放心,不论你说什么,我不会生气也决不讲给任何人听。”

阿尼基诺说:“既然夫人这么说我就斗胆说了。”他简直是噙着眼泪向她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向她倾诉了他的爱慕,然后恭顺地求她,如可以,对他发发慈悲,满足他隐秘而强烈的愿望。还说如果她不愿意,至少不要说出他的真实身份,让他仍旧在她身边偷偷地爱慕她。阿尼基诺倾诉衷肠时,那位夫人看着他,对他讲的一切深信不疑,在他的恳求下最终敞开了心扉,并接受了他的爱情,她最后回答说:

“我甜蜜的阿尼基诺,你放宽心吧。我相信你已经赢得了我的爱情,你受之无愧,我答应你的愿望。你今天半夜里来找我,你知道我睡在哪儿,到时候来吧。我让你长期以来的爱慕得到补偿。”她轻轻搂住阿尼基诺的脖子,深情地吻了他,他也回吻。他们约好之后,就分开了,阿尼基诺去干他分内的事,兴奋地等待夜晚来临。埃加诺打猎回来,吃了晚饭,由于疲乏,早早睡了,他的妻子也上了床。她并没关房门,然后阿尼基诺悄悄来了,却发现她醒着。

她知道阿尼基诺来了,紧握他的手,突然转向丈夫那面,把他弄醒,对他说:

“亲爱的。现在你说真心话,埃加诺,家里所有的仆人,你认为谁最好、最忠诚,你最喜欢谁!”

“这还用问!难道你不知道!我最信任、最喜欢的肯定是阿尼基诺,从来没有哪个仆人能同他相比,不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尼基诺听到,夫妇两人要谈论他,担心这是一个圈套,一直想把手抽回来,但夫人紧抓不放,他无法离开。夫人说:

“我告诉你吧。今天他向我倾诉爱意,为了向你表示忠诚,我就骗他,让他今天过了半夜到花园里去,我在一株松树下面等他。我肯定不会去,可是如果你想看看你仆人的忠诚,可以穿上我的衣服,蒙一条头巾,过去看他会不会去,我保证他一定会去的。”

埃加诺听完说:“我非得要去看看。”

他按妻子说的到花园的松树底下去等阿尼基诺了。夫人飞快地从床上起来,把房门锁好。阿尼基诺刚才吓呆了,拼命想挣脱夫人抓住他的手,千遍万遍地咒骂自己的愚蠢,诅咒那女人,这时才恍然大悟,激动得没法形容。那女人回到床上,两人玩了好一会。后来那女的觉得阿尼基诺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叫他起来穿好衣服,对他说:

“我的好冤家,你现在就按我说的去做吧。”阿尼基诺就拿着棍子到花园里。当他到那儿时,埃加诺装出高兴的样子迎上来要抱他,阿尼基诺却说:“可恶的婆娘!你居然真来了,你以为我会干这种丢人的事吗!你来错了,真该遭千百次诅咒。”他举着了棍子。埃加诺见此吓得不敢出声,夺路就逃。阿尼基诺在后面追赶,嘴里喊道:“下贱的女人,你逃不了的!天主饶不了你,明早我就告诉埃加诺!”埃加诺重重挨了几棍,飞快跑回自己的房间,妻子问事情如何。埃加诺把经过说了一遍:

“又说我现在才明白,他应该见你平时平易近人,故意试探你。”

“赞美天主,”她说,“幸好他用言语来试探我,对你却用了行动。那么,他既然这样忠诚,你应该更看得起他,更重用他。”

“你说得太对了,”埃加诺承认道。经过这件事,埃加诺觉得自己有一位贞洁无比的妻子和一个非常忠诚的仆人,阿尼基诺和那位太太后来一提起就好笑。也正因此,阿尼基诺和那位太太寻欢作乐顺利得多。

善妒的丈夫让妻子很苦,于是在脚趾上系根细绳,情夫夜间来时作为暗号。丈夫发现秘密,出外追赶情夫,妻子让使女躺在床上顶替。丈夫把她一顿毒打,剪下发辫,找妻舅告状,妻舅看到所告不实,教训了善妒的丈夫。

国王又转向内菲莱说:“轮到你了。”内菲莱轻轻一笑,开始讲:

美丽的姑娘们,你们也许知道,我们的城市从前有个名叫阿里古乔·贝林吉耶里的富商,他是一个趋炎附势、爱慕虚荣的商人,想通过联姻跻身贵族社会,便娶了一位名叫西斯蒙达的、并不适合他的贵族小姐。商人重利轻别离,阿里古乔经常远出,西斯蒙达爱上一个苦苦追求她的名叫鲁贝托的青年人,两人眉来眼去,关系十分亲密,后来开始私会。阿里古乔或许有所耳闻,或许为了什么别的原因,性格变得非常的妒忌。他不再出门,就在家看管住妻子。他每晚要等妻子上床之后才睡,弄得妻子非常恼火,因为她不能和鲁贝托幽会了。鲁贝托多次要求和她见面,她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因为她的卧室临街,阿里古乔虽然看她看得很紧,睡着后却不容易醒,她就用一根绳子作暗号让鲁贝托半夜来找她。

鲁贝托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他经常来,有时能和她见面,即使落空也不用傻等。可是有一晚阿里古乔在床上无意中发现了绳子,觉得很可疑,便把绳子扯断,拴在自己的脚趾上观察动静。很快,鲁贝托来了,按照约定的暗号拉拉绳子。阿里古乔感觉到了,可是因为绳子没有系牢,鲁贝托那头使劲拉,结头松脱,绳子掉进鲁贝托手里,他以为这是可以见面的暗号,便等在门外。阿里古乔飞快起床,拿起武器,跑出去看看究竟是谁,准备给他吃点苦头。阿里古乔虽是商人,却身强力壮,气呼呼地拉门。鲁贝托一听不对头,猜测开门的是阿里古乔,转头便逃,阿里古乔则追上去。鲁贝托一直跑,后面的人穷追不舍,鲁贝托心想自己也带有武器,返身拔剑,一个进攻,一个自卫,两人搏斗起来。

阿里古乔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西斯蒙达,她发现脚趾上的绳子被扯断了,知道事情败露。她急忙起身,把一个了解底细的使女叫来,求使女躺在床上冒充她。使女答应下来,她便吹灭了卧室里的灯,自己跑到另外一个房间里观察事态发展。

沿街的住户被吵醒,纷纷起来指责他们扰民。阿里古乔有人认出,丢人现眼,气急败坏地回家,一进卧室就愤怒地嚷道:

“你这个下贱女人给我出来。”他摸使女,以为是抓住了自己的妻子,一顿暴打,把使女打得鼻青眼肿。最后他揪住使女,剪了她的发辫,一面打,一面用最难听的话骂个不停。他发泄完了,最后说:

“贱女人,我不会再碰你了,我要把你干的好事告诉你哥哥,让他们把你领回娘家。”

他说完,反锁好房门,就出去了。西斯蒙达夫人,等丈夫走后,打开门,点亮了灯,只见使女被打得全身青肿,正哭得伤心。她安慰一番,扶使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悄悄派人去照看,又给了使女很多钱作为补偿。使女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回去收拾好床铺,点亮灯装作仿佛还没有入睡的样子,然后在楼梯平台上点了一盏小灯,坐在那里开始做针线活,静候事态发展。

阿里古乔风风火火地赶到妻舅家,大声叫门。他们听到阿里古乔叫门,起身点亮了灯,就问他一个人深更半夜跑来发生了什么急事。阿里古乔便把刚才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把发辫作为证据交给她的哥哥们,让他们自己决定,反正他不打算把他们的妹妹留在家里了。

西斯蒙达的哥哥们听了信以为真,又生气又痛心,就吩咐点燃火把,母亲虽然不信却也跟阿里古乔去他家,决意弄清楚事实。到了阿里古乔家,大家正准备上楼,西斯蒙达听到有人来,问道:

“谁呀!”她的一个哥哥说:“你明白,贱货。”西斯蒙达说:

“你是什么意思!但愿天主保佑我们!”她站起身说:

“欢迎你们来,几位哥哥,不过半夜,你们大家一起来有什么大事!”

他们见她好好坐着在做针线活,并不像阿里古乔的那样,不禁感到诧异,便压下怒火,问她阿里古乔指责她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却回答说: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阿里古乔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他毒打了她一顿,而现在她好端端的,一点没事。三个哥哥把阿里古乔讲的话,对她又说了一遍。那女的转身对阿里古乔说:

“亲爱的,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阿里古乔张口结舌地说:“贱女人,我们刚才不是在睡觉吗!我不是去追赶你的情夫之后又回来打你的脸,剪掉你头发的吗!”

西斯蒙达反驳说:“昨晚你明明没有回来,而且你什么时候剪我的头发了?”

她揭开头巾,头发好好的,而且梳得整整齐齐。三个哥哥和母亲见此情景就指着阿里古乔骂道:

“阿里古乔,你什么意思!”阿里古乔仿佛是置身梦境,无法分辨现实。西斯蒙达便对她的哥哥说:“几位哥哥,以前我不想把这个人的恶行劣迹讲给你们听,我只希望你们别放心上,我既然原谅了他,希望你们也能原谅他让他改过自新吧。”

西斯蒙达的母亲听了这话却不答应善罢甘休,她嚷道:

“我的女儿呀,天主在上,万万不能绕了他,这条不识好歹的癞皮狗根本配不上我女儿,杀了他都不解气!真岂有此理!他不就是挣了几个钱,就向贵族的女儿求亲,娶了她就自大的说‘我是某某的后代’、‘我们家族的什么什么规矩’。唉,你的哥哥们如果听了我的劝告就好啦!要不就可以把你光光彩彩地嫁到圭多伯爵家,穿金戴银的,他们却要把你嫁给他,结果让你受到这种委屈,让这个混蛋半夜三更跑来说你是婊子,好像我们不清楚你的为人似的。天主在上,如果你们同意,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让他这辈子刻骨铭心。”

然后又对她的儿子们说:“我的儿子们呀,如果你们听我的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们有没有听到你们的妹夫怎么对待你们的妹妹了。那个手头有几个钱的小市侩!他如此污辱你们的妹妹,如此虐待她。如果我不是妇道人家,而是男子汉,我不灭了他就出不了这口恶气。我说到做到,谁都阻拦不了。多么可悲!这个醉鬼居然不知羞愧!”

三个年轻人弄明白了那些事,狠狠地训斥了阿里古乔,最后警告他说:

“这次你喝醉了,下不为例。从今以后不要让我们再听到类似情况,否则仔细你的小命。下次再犯,我们两笔账一起清算。”

他们说完就回去了。阿里古乔傻傻地愣了好久,自己也不清楚刚才究竟怎么回事。他不敢多说,不再欺负妻子。西斯蒙达凭她的机智不但逃脱了迫在眉睫的危险,而且也为今后恣意寻欢铺平了道路,不怕她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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