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丁说:“我的陛下,我确实叫易卡拉欣。”“把教堂监管老太太找来看看你是不是努尔丁。”此刻,玛丽亚的丈夫独眼大臣求见,礼毕后说道:“陛下,宫殿落成了。我曾保证,宫殿竣工之际,我会在门口宰杀三十个穆斯林。来拜见您,就是想借您三十个穆斯林,用他们的命还我欠下的债。将来我有了俘虏,再还给您。”
“指基督起誓,我仅剩一个俘虏了。”大王指指努尔丁,“把他杀了吧,要是再有俘虏,会给你送过去。”
独眼大臣一听,立即就把努尔丁带回宫里,打算在门口台阶上杀他。而漆匠们却说:
“主人啊,我们再过两天就完工了,您等我们全都漆好再杀也不晚,可能到时就能够凑齐三十个人,您也能一次把愿还清了。”独眼大臣天是就下令先把努尔丁囚禁起来。
被囚禁的努尔丁为自己感到悲哀,死神已在向他招手了。而此时,大王有两匹同胎所生的叫领先和超前的两匹马,一匹雪白发光,一匹漆黑如夜。这一阵,正值其中有一匹眼有微恙,大王延请好多兽医来诊治,却无人能治。这天,这独眼大臣看到大王双眉紧锁为马的病发愁。大臣要替大王排忧解难,就说:
“大王啊,让我来给病马治病吧。”独眼大臣把马牵到关押努尔丁的马厩里。但此马刚离兄弟,马上哀鸣不已,吓了宫中人等一跳。大臣叫人把情况汇报给大王,大王证实了情况之后,说:
“连动物都无法忍受手足离别之苦,情何以堪!”当下,大王马上让手下将另一匹马也送去,同时转告大臣把这两匹马都送给他了。努尔丁四肢带着镣铐躺在马厩里,忽的一下两匹马被送进来,其中一匹马的一只眼蒙上了一层膜。努尔丁知道些关于马的知识,也治过马疾,心想:真主,这可千载难逢,我要向大臣说,我要给这匹马治病,然后我设法把马的两只眼全部搞瞎,他绝对会把我杀掉,我就不会再忍受这屈辱的生活了。努尔丁在大臣来马厩看马时说:
“阁下,倘若我为你治好了这匹马的眼睛,你会和怎样对待我呢?”
大臣道:“我发誓,若你治好了,我就饶你一命,并满足你的愿望。”
努尔丁说:“阁下,请您先让人打开我的手铐吧。”努尔丁随后将一块没用过的玻璃捣碎,另外加了一些生石灰,用葱汁搅了搅糊在马的两只眼上。他用布绑好后暗想:“这样两只眼睛都会瞎了,他们绝对会杀死我,我就从这屈辱的生活中完全解脱了。”
那天,努尔丁安睡一夜,祈主道:“主啊,您全知全能,用不着我具体表白了。”
清晨,独眼大臣来到马厩,揭下贴在马眼上的布,万能的安拉已使它们变得极其明亮,格外美丽。大臣对努尔丁说:
“穆斯林啊,你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人了,凭基督和正教的名义起誓,你十分令我钦佩,我们国家每一个兽医对这匹马的眼疾都没有办法。”大臣取下手铐,并给他一套漂亮的衣服,安排他住在马厩上面一层,做马匹总监,并给他薪饷以及口粮。大臣为玛丽亚新建的宫殿,有一扇窗子恰好能看见大臣的家能及努尔丁的住处。
努尔命令手下人看护马匹,谁没有看护好的话,努尔丁一定会将他毒打一顿。大臣对努尔丁也十分满意。努尔丁心情极好,万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努尔丁天天去马房看两匹马,他明白这两匹马在大臣的心目中的地位。大臣有一个女儿,尚未出嫁,十分漂亮。有一天,她坐在窗前,听见努尔丁正在吟诗,从诗中能够听出他是发泄心中的苦痛:
请看吧他是多么幸福,沉浸在内心快乐之中。如果命运导致你死亡,会让你少在人间苦挣。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即使免受他背叛之苦,也免遭他的冷漠专横。可你免不了被他烧伤,那是一腔深深的爱情。
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请原谅为爱而痴的人,帮助他摆脱谴责之声。不要过分地束缚他们,让他们品尝失恋苦衷。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识君前本为虔诚穆民,无忧无虑有纯情在胸。不知恋爱和失眠滋味,直至爱把我心弦拨动。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不知爱情会招致屈辱,只知发誓要爱得永恒。大脑吸吮着爱的琼浆,品尝着爱的苦涩种种。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痴情人双眼终日困盹,无缘享受酣睡与美梦。多少泪水付江河流淌,相思血泪在腮边滚动。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大千世界有多少痴郎,夜不能寐我独守孤灯。疾病缠身我衣带渐宽,皆因心中对爱的痴疯。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瘦骨嶙峋我难以支撑,苦涩交加引泪如泉涌。三餐用罢人身轻如风,食不甘味因相思病重。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可怜我这样痴心之辈,失眠成习仍情有独钟。泳入冷漠却淹溺其中,只剩哀叹使爱恨并生。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何人未经受爱的考验,何人又未曾受害其中,何人可以终生不相爱,何人又曾以轻松取胜?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形同枯槁皆因为爱情,乞求上天来赐福余生。无时无刻不广播慈悲,唯有安拉才能够保证。呜呼!爱的烈焰腾腾,它已把我的身心灼痛。
大臣之女听努尔丁唱完,自忖道:“向天发誓,这位穆斯林年轻英俊,可他一看就知是个失恋的痴情人,而他的情人是否如他般漂亮完美?倘若情人与他相般配,那么他确实应该为她抛洒热泪,倾诉衷肠;倘使情人没有他这般容貌,那他就是在虚度华年。”
玛丽亚·扎娜丽在这天夜晚搬进了为她而建的宫殿。大臣之女得知她情绪不好,便想去陪陪她。她正思忖着,就听仆人说玛丽亚请她前去作陪。此刻玛丽亚正愁肠百结、泪如雨下。大臣之女见到这个样子,对她说:
“公主啊,您不要伤心,快来从窗户往外看。我们的马厩新到一个人好像是位失恋的痴情人。”
“你怎么看出他是位失恋的痴情人?”玛丽亚问。大臣之女赶紧道:“公主,我是从他半夜、清晨两次吟的诗里听出来的。”玛丽亚心下暗想,如果大臣女儿说的是真的,而那伤感的习惯,恰好是努尔丁具有的。她马上跟着随大臣之女来到窗口一看,果然见到了渴盼着的爱人努尔丁。对玛丽亚的思念、迷恋之情以及分别之苦把他折磨得很是消瘦。他正在吟唱:
心被掳去,苦泪涟涟,仍无办法,替我排遣。失眠哀伤,痛苦相伴,不尽忧愁,切切思恋。多么悲惨,多么哀伤,烦恼忧愁,无尽无边。五六三十,数不胜数,何时停止,悉听尊便。欲说又止,只有悲叹,强烈思念,达到极端。不幸孤独,思慕交加,渴望欢乐,却很迟缓。痛苦难挨,毅力全无,绝望临近,忍耐离远。
心中悲哀,与日俱增,不解之人,请听我言:眼泪已成,火种之源,心中腾起,烈火炎炎:泪水汹涌,把我淹没,爱的火舌,把我席卷。
努尔丁吟完诗,玛丽亚从诗才上愈发肯定他就是自己的主人努尔丁,但她掩饰住了自己的情感。她对大臣女儿说:“以基督之名发誓,我没想到你看得出我心情不佳。”说着,从窗前回到自己的住处,而大臣女儿也各行其是了。片刻之后,玛丽亚又回到窗前观看自己的主人努尔丁。她盯着他的可爱、他的细腻。他纵使美若十四的圆月,而他却长期痛苦、忧伤。他回忆起从前的日子,又吟唱道:
渴望欢乐,始终不成,生活之苦,寸步不离。热泪流淌,汹涌大海,遇到责难,阻止为宜。有人陷害,你我分离,如得其舌,定斩无疑。往事如烟,后悔莫及,酸甜苦涩,混合一起。世间除君,谁可相依?痴情一片,留君心里。谁能成功,摆脱暴君,吾愈抑制,他愈不义。奉献忠心,听君摆布,痛失所有,今已非昔。牺牲青春,爱君如命,但愿痴心,换来相聚。乖巧羚羊,生命所系,请你行善,别再远离。世间美貌,集你一身,失君之苦,难挨至极。藏君心中,反遭灾难,甘愿如此,矢志不移。泪如喷浆,汇成大海,若识通途,直闯无疑。终日担心,含冤死去,抑或丧失,天赐良机。
玛丽亚猛一听到努尔丁的悲诗,泪眼婆娑,不由吟道:
我日夜盼望与情人相见,此刻却口眼难控心茫然。本为抱怨备好长书一卷,重逢时找不到只字片言。
努尔丁一听这声音,就知是玛丽亚,他痛哭道:“安拉啊,这绝对是玛丽亚·扎娜丽的嗓音,没有错,这绝对是玛丽亚·扎娜丽的声音,谁能告诉我,我的感觉是真的吗?她是否真是玛丽亚?”此时,努尔丁反而愈发伤心,于是又吟出几句诗:
正当我为爱而自责之际,碰到心中那美丽的少女。相见之时我本无意责备,也许责难只会招致忧戚。心上人问你为什么沉默,为何不理睬不回答问题?我说你是否因爱情变蠢,不懂爱情总是使人多虑?痴情之人自会有痴情状,见到爱人不知如何言语。
玛丽亚听罢努尔丁吟的诗,起笔写道:
奉至仁至慈的安拉之名。愿安拉赐给你平安、吉祥。女奴玛丽亚向你问候,她非常想念你,她给你的信到手之后,请你即刻起床,全神贯注地等待你所盼望的时刻到来,千万别出差错,也别睡过去。夜半三更之时,将成为最幸福的时刻。你把两匹马牵出城外,任何人问你到哪儿去,你就说去遛遛马,便不会有人阻挠你,因为城里人都以为城门是上了锁的。
玛丽亚把信用丝手帕包住,从窗户扔到努尔丁的住房。努尔丁展信而读,认出玛丽亚的手迹,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努尔丁吻了信上的字迹,将它蒙在眼睛上。上半夜,努尔丁就着手收拾那两匹马。夜半三更时分,他装好马鞍,把马牵至城门口,等待玛丽亚。
玛丽亚投书后就去了宫中的专用餐厅,却发现独眼大臣正靠在一个驼绒靠垫上等她,可他却不好意思伸手抚摸她,与她聊天。玛丽亚便暗自祈求安拉救她:“安拉啊,不要让他玷污我!我是清白的。”玛丽亚边思忖,边走到独眼大臣身边坐下,佯装亲热道:
“主人啊,为何如此冷淡?你不是对我非常着迷吗?不是极其宠爱我吗?俗话说,礼亏约毁。如果你不陪我聊天,我就会去找你聊天的。”
大臣对她说:“功德、善行全是你的,天下之女王,我是你的奴隶,怎么可以玷污您的高位!珍贵的公主,我这厢有礼了!”
“咱们还是换个话题,上些吃的喝的吧。”大臣赶紧招呼佣人们上菜,于是,一桌丰盛的没多大会很快就准备好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无所不有。玛丽亚取过食物喂大臣,还时不时吻他。如此这般,两人边玩边吃,吃饱饭,洗罢手,佣人们又端上酒水。玛丽亚一杯一杯地为大臣斟酒,自己一边喝一边细心地服侍他。大臣高兴非常,开怀畅饮,最后酩酊不已。此时玛丽亚取出少许哪怕是一头大象闻一闻,也会年复一年地昏睡不醒的摩洛哥莨菪。
玛丽亚哄着大臣,同时把莨菪揉搓碎放入杯中酒里,递给大臣。大臣只顾着高兴了,哪里想得到玛丽亚给他下迷魂药。他一口喝干,一会儿便昏死过去。玛丽亚立刻往两副褡裢里边装了些容易携带贵重物品,还拿了些吃的、喝的,然后戴上盔甲、武器和努尔丁用的上的华贵的帝王服饰,迅速出宫,勇敢、无畏地走向努尔丁的处所。
可怜的、害着相思病的努尔丁这时正坐在城门口等着玛丽亚,手中牵着两匹马的缰绳。至高无上的安拉恰恰这当口却给他送来了困意,努尔丁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岛国的众国王正追捕偷马贼。有个岛国长大的黑奴,善于偷马,国王们有很多用重金聘他来偷其中的一匹,许诺一旦偷到手,就给他整个一座岛屿,外加正统的王袍。这个黑奴已经在城里转了很长时间了,但由于两匹马一直在大王那里,无法得手。得知大臣把它们圈在马厩后,黑奴非常高兴,他准备趁机去偷马,并在心底发誓:
“向基督和正教发誓,我绝对把马偷到手。”这天夜里,黑奴要去偷马,出门走向马厩。路上,他一下就看到努尔丁睡在路旁,手中拿着缰绳。他将马头上的嚼子卸下来,玛丽亚误当黑奴是努尔丁,就递给他一副褡裢,放上马背,接着把另一副也递过去,放在另一匹马上。黑奴静静地跟着玛丽亚走出城门。